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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高专篇(26)

特级咒物观南镜 NINA耶 5411 2024-01-21 11:07:53

从班主任那儿离开的那个平常黄昏中的夏油杰在懒洋洋地揉自己的后脖颈,怎麽也想不到他能去拆观南镜的礼物时,已经是快一周后了。

依然是黄昏,蝉鸣响得像是宿舍四面八方降着惊雷。他穿着残破而血迹斑驳的衣服沉默地坐在床边轻轻撑开袋子去看里面,手腕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外套上能找到七八处刀口,然而皮肤却光滑紧致,一点伤口的痕迹都找不到。

五条悟看起来比他还糟糕,制服外套的暗金纽扣掉了,根本扣不上,露出里面破破烂烂,几乎被血浸透到看不出颜色的白衬衫。他的脖子上也全是斑驳血痕,嘴角边血渍已经凝固到黯淡了,但他的眼睛却仿佛前所未有地明亮着,在黄昏的背光中,亮到几乎是夏日里的幽冥火焰,让人感到恐惧。

神子。

看到这样一双眼睛时,五条本家屋内,廊下,庭院里推多米诺骨牌一样乌泱泱地跪下了一大片人,趴俯着赞美,流下恐惧与感恩的泪,低低的声音起起伏伏地传递着,像某种祈祷现场。

六眼。

神子。

六眼。

夏油杰冰冷颤抖的指尖下方,是已经在高温中酸臭流水的点心,在他们中间漂浮着也已经腐烂发黑的,残破的鸢尾。

美丽的紫色在污浊中消亡,这不是观南镜咒力捏造的贗品,是真正的鲜花,真正的礼物。

“什麽叫‘污染星浆体’?啊,真是应该杀光那些东西的。”五条悟不知道怎麽了,声音有种莫名的无感情:“学弟,我的,到底在哪?”

“都到这种时候了,不要再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夏油杰合上袋子,痛苦地咬住了嘴唇,瞳仁紧缩着:“我们现在要想是的怎麽把镜保释出来,不是‘杀光所有人’,难道你要把天元大人,把高层,把校长,把马上就要继任下一任校长的班主任,都一起杀死吗?”

“为什麽不可以?”

五条悟的神情淡漠,毫无动摇,异常亮,以至于有种透明感的蓝眸一眨不眨地与夏油杰对望:“我能做到,现在就能做到。”

他甚至说的不是“我们”。

夏油杰的胸腔剧烈起伏一下了,想要强迫自己冷静,却怎麽也冷静不了。

观南镜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噩梦。

噩梦中他一次次被电击心脏,痛苦地弹起来,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被困在噩梦中就是这样的感觉,怎麽都发不出声音,就和寺庙里忽然传出惨叫声的夜晚一模一样。

鲜血,又是鲜血。咒力,又是咒力。

死鱼一样的眼睛。

年轻女孩发带后,崩碎的太阳穴。

肠子。

脑浆。

断掉的手。

宽阔后背上,捅出的刀尖。

被划开的脑子。

有个女人俯身模模糊糊地微笑着,沾满鲜血的手抚摸他的脸:“没事了……”

有事的。

前辈……不要……

不要死掉……

鸢尾,死鱼眼,不不不……

他想要从噩梦中醒来,却还是什麽声音都发不出,一动也动不了。

“天,它也会哭?哭得好惨啊。”正在给他缠咒符的咒术师看他无声无息地流了满脸泪,愣了愣,但并没什麽怜悯地调侃道:“这东西,是不是也预感到了自己前途未卜啊想想也对,就连猪在被拖出圈的时候也是会掉眼泪的。” *

这个野蛮的笑话把另一个人逗得开怀:“哈哈哈,不要在梦里尿裤子喽那它万一把这椅子,这地板,上好的木头给淹坏了,算谁的?”

“放心吧,吓不成那样,刚保住命就拖过来的,脱水还差不多——赖不上我们。”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这什麽世道,混沌体也算个人了,还取名字,还念书,弄得长这麽大了还没宰,这不是笑话吗?现在耽误了天元大人同化这样天大的事,夜蛾正道还要保它的命?他也不先看看保不保得住自己!”

“哎,说到这个,到底还是天元大人没发话呢。我看到那星浆体不是还没死吗?在那儿坐着摸脑壳,芝麻大点的伤都没有,怎麽就不要她了。”

“你懂什麽,混沌体杀了是香,活的时候却是最腌臜不过的,绝对不能让天元大人和星浆体碰到。那个星浆体不知道怎麽回事,混了它的咒力在脑子里也就算了,甚至嘴里还沾到血了,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

“这可怜孩子,本来是一生里最光荣的一天,现在全被毁了。没能和天元大人同化成功,她活着还有什麽意思?”

“谁知道?但愿今天就会有个新的生出来,应该还不太误事。不然……哎呦,为了天元大人去死,到底也算是没辜负她从小到大,这麽好的命……”

他们闲聊着,手上活倒是也麻溜,熟稔至极,一刻没停。面色惨白,嘴角带血的观南镜绵软得像是一团面条,被他们利索地捆得严严实实,手腕脚踝很快就被极紧的红绳勒出淤青,骨头扭曲地向后翻折。要不是他们俩怕他流血麻烦勉强高抬贵手了一下,现在他肯定已经被绞破皮了。这是一个狭小却又广大的室内空间,层层叠叠的咒符和咒具还有不断由咒术师来加持的法阵,一起维系着天元亲自设计的复杂结界,让这里确保能困住所有咒术师,上千年来,从未有失——只要他们被带来时是漫长昏迷的。

绝佳的危险犯关押审讯场所,或死刑执行地。

这样的房间全国上下也就两所,京都一所,高专一所。死在这里的人倒是海了去了,办事的俩咒术师都懒得细想:反正他们的术式特点决定了他们只负责运送和固定这一part,上头想抓谁,最后有没有杀掉抓来的人,和他们没关系。

捆好观南镜后,他们又念起了极其漫长的咒术词。一般来说,咒术师进步的阶梯上,绞尽脑汁训练的无非是如何更精简咒词,精简结印,加速术式发动的过程,从而获得更强的实战能力——每一次更快一些,都有可能在决斗中一招致胜杀了敌人。但他们俩的咒词却极其冗长,毫无省略,甚至可能在刻意延长。两个人结着印,闭上眼,声音一高一低,晦涩繁复的话语在屋里头响了半天,咒力蜂蜜般流入四面八方的结界中,仿佛在按照某种隐形的齿轮一般精密转动着。

他们不像咒术师,反而更像是念完了一整部经的俩和尚。

和尚a忽然笑道:“我才想起来,绑它脖子的这根绳,就是搓了一个混沌体的筋在里头,才这麽结实的呢。不知道等下次来,能不能再多一条,那我们以后可又省事多了。”

“哎呦,这种好东西能轮到这儿用?肯定遭御三家抢光了呀,你想得美……”和尚b酸他。

他们一起出门去了,像踏出了庙堂。而观南镜在无日无月的漫天束缚中沉沉地垂着头,嘴角又溢出了鲜血,仿佛在受着神罚。

四天前的傍晚,他还很正常地跪坐在木制回廊上整理谷物呢。和硝子一起发完伴手礼不久,七海正好就回来了,他和灰原难得分到了两个简单点的单人任务,后者终于有时间回到家里一趟,发短信告诉他们说回来时候要一起带上妈妈给他们做的红豆饼。

七海建人和观南镜单独相处的时间其实很少,没了灰原在两人中间叽叽喳喳,他们说了两句话便安静下来。他生着一张男模脸,局促表现出来的便往往是冷淡。观南镜和他温柔地打了招呼后便继续手里的事,并没指望要一同做什麽。夏天到了,小鸟们吃虫子都吃得膘肥体壮,不再哀哀切切地时常在廊下跳,可是他每天还是换一点食物在这里,防止他们没饭吃。他屋子那头院中梨树上的蝉鸣声越发响亮,连平日里最清亮的鸟鸣声都压了下去,于是七海建人走过来,他也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直到对方已经在他身边要坐下,他才恍然察觉,扭过脸来笑,把手里的一小堆豆子撒进他手心。

窸窸窣窣滑落,在另一个人的掌心,仿佛堆堆变小了。

七海建人默不作声地接过,默不作声地挑了起来。他比观南镜高大许多,光下的投影也更大。他们坐着的影子斜着拉长在身后的墙面上,像一大一小并肩而坐的两只玩具熊。墙上又飞入了长长的翅膀,连小山雀在这样的时分也有伟岸的身影。有一只很熟稔地落在了观南镜的胳膊上,小脚扣住他的手腕,俯身去吃他手心中的瓜子仁。

“好狡猾,看到最喜欢吃的就下来了。”观南镜轻轻用小拇指顺了顺它脑壳上的毛:“变挑食呢。”

小鸟叽一声,仿佛在应和他的话。高专的每一个夕阳都是美的,因为这一片天是天元的天,污浊的空气属于是脏东西,会绕开这里,于是四季都清明高远。阳光是橘红的,照在观南镜的鼻尖和唇瓣上,从里面流淌出轻柔的哄小鸟的声音,唇下的痣好像被染成了桃红。

七海建人又垂下头。

有时看人也需要勇气,此时他连勇气也不敢有。

“那两个混蛋不在吗?”他找了个话题分散注意力,问五条悟和夏油杰总是对的,因为那两人总是不会有什麽事。问别的咒术师就不同了,总容易听到坏消息。观南镜把理好的小谷子们按类别配比例:“是一起回来的,但他们有特殊任务,被叫走了。”

“可能是要升特级了。”七海建人想起流言:“升级的评价任务是不能有旁人帮忙的。”

潜台词仿佛是在安慰他别难过。观南镜又笑了,知道自己在旁人心里真的是粘着前辈们不能独立行走,倒也不恼,顺着他的话接了这番好意:“那我就感觉好多了。”

七海建人只嗯了一声,喂小鸟的动作却越发慷慨起来。

到这里打住,一切都还是温馨又正常的,异变发生在晚上八点,灰原刚从山下要回来,用手机拍了个模糊的天空给他看,说里面有一碗大米饭。观南镜正在专心致志地贴着照片试图看到对方描述的云朵,房门就忽然被敲响了,打开后发现竟然是夜蛾正道。

他完全愣住了,毕竟对方还从来没有跑到学生宿舍找过人。他一边和老师问好,一边不知道是该欢迎对方进屋还是穿衣服穿鞋——对方显然是有事要找他的样子。万幸夜蛾正道不是那种会磨磨唧唧说废话的类型,开门见山地和他讲了情况:

“三天后是天元大人同化的日子,镜,为了保证一切顺利,我需要把你保护起来——和我走吧,不用带东西,什麽都有,我会帮你和同学解释情况的。这几天稍微受点罪,不能和外面联系了。”

天元是谁,他是懂的。天元要同化,他也是懂的。可是天元同化和他有关,他是不懂的。

他匆匆忙忙地跟着好像很急迫的夜蛾正道出了门,心里还在惦记着鸟没人喂,早知道该多放两天粮在鸟食笼中的。然后他就被带到了一个贴满符纸和红色长绳的奇怪房间中,感觉见到了此生最多的鹅黄与朱砂。夜蛾正道同他说,这里的相对时间流动得极其缓慢,与外界并不同,所以他不会困,不会饿,不会需要上厕所,非常安全。

“只是你会感觉到时间在走……要待整整三天,是会有点压抑。要不是不能带外物进来,我好歹会给你两本书,现在这样真是抱歉了。”尽管是师长,他还是无比郑重地和观南镜正式道歉:“但无论如何,请忍耐住,好吗?”

“我不会乱跑的。”观南镜呆呆应承,还是什麽都不懂,只是对老师交付着信任。

他想跑也跑不了,夜蛾正道倒不担心这个,关押落下后,这里就是世界上最坚固的牢笼,里面出不去,外面没有权限的人也是绝对进不来的。此时此刻,也只有监牢才是观南镜最好的保命锁,就像带着游客降落进深海去看大白鲨的铁笼子。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提醒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人来的话,特别是试图伤害你——尽管反抗就好,不要让任何人拿到你的血。”

老师,对不起,我没做到。

在椅子上没日没夜地做了不知道多久,彻底失去了时间概念是种古怪的感觉,精神已极度疲倦,身体却还是很新鲜精神。察觉到有人进来时他反应迟了一拍,也是因为防备心不够,手里印刚结到一半,就被不知道一条形状古怪的长长咒具捆住了脖子,直接钓了起来!!!

他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着,剧烈到像是有一百把刀插入进来搅动,痛得他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音。但莫名其妙来袭的攻击者并没有像夜蛾正道提醒的那样来放他的血,对方仿佛真的只是为了把他抓出去,在把他“提”出了这个房间时,立刻就收了手里的东西。

观南镜趴在地上保护住心口和肚子,发现他们竟然像是进到了什麽结界内部,错综复杂的宫殿呈圆形环绕,在正中间是一颗巨大的树。

“对不起对不起。”抓了他的竟然是个年轻的女孩,感觉是那种刚成年不久就进高专工作的底层员工,可能也是这个原因,他才完全没见过她。

她一叠声地与他说着抱歉,恳切的眼睛盯着他,仿佛带着水汽:“弄疼你吗?我不想这样的,是它太短了……情况紧急,请允许我先说正事——其实,是夜蛾先生让我来找你的。”

观南镜摸着脖子,刚在氧气中恢复了一点的神志就又混乱了:“老师人呢?”

“被绊住了。”她眼里含泪地说:“有敌人进入高专了,他要来杀你,连刚刚那里也不安全了,所以夜蛾先生让我来偷偷带你先走。”

始终没有放下戒备,观南镜控制咒力,轻轻涌动在皮肤表层作为抵御手段,生怕对方忽然出刀:“我想先见他。”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这女孩抹起眼泪来,可爱又可怜的样子:“我现在朝后退,退十米,好吗?我不会靠近你的,我手里也没有东西了,只有这根……这根绳子。我真的是来帮你的,你现在只需要走到那个树下,注入咒力进去,就又能安全了——那是天元大人亲设的最结实的结界。”

她眼泪朦胧地说:“我得走了,我得去外面守着,帮你看看情况。你快去吧,快去吧,不然敌人就要来了。” *

观南镜不想要听从她的话,往那什麽树里注入咒力,但能借这个机会拉开和对方的距离还是再好不过了。紧张,迷惘和复杂的阴谋让他的心砰砰直跳,他面对着这个陌生又奇怪的女孩往后退着,脚步越来越快,直到已经拉开了绝对不是瞬间攻击能达到的距离,他才背过身向着下方跑去。听到身后仿佛有动静时,他猛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女孩竟在神色复杂地冲他挥手,好像在说再见。

她背后的那个长廊好像有风进来,吹起了她额前的刘海,露出一道看不见两端的,线都还没拆的缝合疤。

————————

*它不是错别字哈,就是这两角色对话时候对镜都没用男他,而是用的它。这两个角色的对话是大部分咒术师的真实想法,真实的咒术社会是烂得多的,和普通人的社会没太大区别。

*其实是“你快去坏事吧”,不然真·星浆体就要来了。这边设置是天元开了个门等着星浆体进来,镜人进不去,但碰到了就会污染到她。不要问我为什麽会污染,就是个设置,和星浆体能同化的设置正好反过来的设置hhh。

但虽然最后天元确实同化失败了,剧情不是按羂安排这样走的啦,主要是他没料到甚尔有点太bug了hhh下一章,救活!回来吧,我的理子!我最无辜的小女孩(跳大神)(跳跳跳)

写到这章想到其实写到咒术师社会也没那麽好(有人的地方都一样,人性是有很多幽暗和恶意的,咒术师的恶意只是不产生咒灵,不是不存在)想起来之前看到了芥见下下以前的采访,说他对杰的设置其实本来大概是“在对人性丑恶的厌恶和恐惧中心灵失衡”这麽个意思(不是原话,我记不清了),但担心读者接受不了这种纯粹“厌人/恐人”的设置,担心读者觉得夏太极端,才加入了咒术师和普通人的冲突,在他的痛苦里加入了类种族矛盾的议题。

其实从故事性上来说,把他的内核痛苦与理想理解成种族矛盾和种族清洗,确实更好更强烈。但真正回想起夏27年的人生,想到他点点滴滴的煎熬,又会觉得这种绝对归因是又一种残忍,好像把他抽象化了,好像他的痛苦是一时走了极端和岔路,是可解决的,但我认为也许他的人生抉择可能被改变,他的痛苦却是不可解决不可调和的。这个痛苦就是对人性和人类本身失望的人,如何在人类社会里能不痛苦地存活——都不是开心地活着,就只是不痛苦。连这个都是没法做到的。厌恶人,恐惧人,为人性的狭隘,愚昧,丑陋,恶毒和残忍感到极度悲哀,自己却也是个人,不得不活在人类社会里,这种矛盾才是真的不可调和且贯穿了他整个生命的。后来的种族议题是在这种底座上盖起来的具体情况。

不管现在如何崩,当时芥见下下大概还没疯,给杰的人物线很完整。是从剧烈的深刻的痛苦里,诞生了一个这麽美丽的角色。用他的苦难与绝望,写的其实是他的爱和渴望,一个非常纯粹和理想主义的灵魂在这个丑陋世界里被碾碎的事,用玉来喻他是很对的。所以无论如何他的痛苦也不该被简化,简化他的痛苦,固然是在怜爱他,但好像也是在看轻他(?)(只是今天忽然产生的奇怪念头)(之前并没有想得这麽多)(本来还想写乐呵dk的青春剧场来着)(但dk也是人啊,十六七岁已经思想很深刻了,不能把人家当刚开始长脑子的小孩子)(这不是nina在给自己写刀找借口)(绝不是)(心虚冒汗)(擦脑壳)总之和妈咪们贴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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