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 裴允窝在厕所里。
他把马桶盖放下来，蹲在上面思考人生。
刚才躺在床上的时候, 裴允看到了一点零散的画面。
全是黑历史。
比红红的苹果还惨。
他脸色爆红, 直接把秦昼给掀开了。
秦昼抱着人好不容易刚睡着, 又被闹醒，“消停点。”
这句“消停点”让裴允直接溜了。
他总觉得秦昼在内涵他。
秦昼声音有点哑，“你干什么去？”
裴允头也不回地冲向厕所, “拉肚子。”
秦昼眼睁睁看着他像兔子一样蹦进厕所。
进门，锁门，蹲马桶盖。
一气呵成。
裴允双目放空, 感觉真是哔了狗。
为什么人家喝酒就断片了不记得了，他为什么要记起来？！
为什么他喝醉那么猥琐，平时馋人家的颜就算了，喝醉了就跑去亲他……
登徒子不外乎如是。
窒息。
想死。
还把秦昼的脸咬出了一个红印, 怪他不像表情包Q弹。
结果人家非常大度, 不生气, 还喂了他醒酒汤，喂他吃面。
裴允忽然记起, 他迷迷糊糊时看见的，秦昼罕见的，无奈又温柔的眼神。
裴允：“……”
好像他们有点过于基。
裴允一直没有想过性向的问题。
因为还没有遇见过喜欢的人。
可是他亲秦昼的时候, 却并没有反感。
“裴允。”
秦昼敲了两下门。
裴允回神，喊道：“我便秘，你要洗脸去外面。”
秦昼过了两秒才回：“要多久？”
裴允看了眼时间, 发现他在里面已经待了半小时，便说：“三小时。”
秦昼：“……”
从裴允逃进厕所的那刻，秦昼就知道他都记起来了。
考虑到裴允受到不小的冲击，他就没去打扰。
他本来想等裴允出来聊一下，结果这人一直没有出来的迹象。
秦昼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漱完回来，裴允还蹲在里面。
秦昼：“你不饿？”
怎么会不饿。
昨晚也就吃了一小碗鸡汤面，早就饿得不行。
裴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厕所看了一圈，除了用来泡澡的生姜和草药，就什么没有能入口的了。
裴允跟他打商量：“要么你扔点进来？我想吃芋泥夹心吐司。”
秦昼：“……”
裴允退一步，“饼干也可以。”
秦昼无语，“是不是还要水？”
裴允：“牛奶好了，谢谢。”
秦昼：“……”
见他大有在厕所解决一日三餐的想法，秦昼又敲了两下门，加重了语气，“出来。”
裴允见躲不过去，也只能从马桶上跳下来，洗漱一番开了门。
大哥就是要有直面一切的勇气。
不向任何势力低头。
裴允整理好表情，一把打开了门。
秦昼想说什么，就见裴允双目通红，泫然欲泣。
“……”
裴允把掌心皱巴巴的餐巾纸展开，擦了擦眼睛，“我错了，真的，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扛不住诱惑，都怪夜色太朦胧月色太美，而你人比月色更美，我……嘤……”
他把脸埋进了掌心，肩膀一阵一阵抖，指缝间溢出抽泣声。
如果忽略那番画蛇添足的话，这样子看着有几分可怜。
秦昼眉梢一扬，饶有兴致地问：“准备了几套说辞？”
裴允比了个“二”，“还有一个太假了。”
秦昼：“说说看。”
裴允：“我的脑电波□□扰，神明不允许我留着初吻。”
秦昼：“什么神？考神？”
裴允：“…………”
他发现秦昼有点白切黑。
秦昼又补了一刀，“你觉得刚才的很真？”
裴允沉默片刻，“你长得太好看，智商下线的我被你勾引，哪里假？”
秦昼：“……”
裴允：“看在都是你的错的份上，我们就把这事翻篇吧。”
天降大锅。
但秦昼接下了。
他看见裴允眼底的紧张，和他自己都或许未察觉的羞涩，秦昼心一软，说：“本来我就是想告诉你，不必在意。”
裴允猛松一口气。
秦昼：“意外。过去就过去了。”
裴允顺着说：“是啊，就当是咬了一口棉花糖。”
秦昼一怔。
裴允反应过来说了什么，差点咬了舌头。
说猪肉就好了。
棉花糖听起来……
真的有点甜。
裴允：“我觉得我不去谈恋爱真的是一大损失。”
秦昼：“……”
裴允自我陶醉，“荔枝糖都没我甜。”
秦昼：“嗯。”
裴允被“嗯”得落荒而逃。
裴允逃出门前回头望了一眼。
素来清冷的少年倚在墙上，看着窗外弯了眉眼，冰雪消融，春光潋滟。
裴允握着门把手，心里有什么情绪将破土而出。
可他不敢触碰，轻轻压了下去。
因为这次醉酒意外，浪漫双人游直接告吹。
裴允看着像是翻了篇，但吃完饭就自告奋勇要陪秦夫人逛街，放了秦昼的鸽子，不敢看他。
秦昼没说什么，交代他：“换双鞋底柔软的鞋，我那有新的。”
裴允：“啊？为什么？”
一看就是没什么陪女人逛街的经验。
秦夫人笑说：“换上吧，不然走出水泡我要心疼的。”
裴允：“……”那么可怕？
因为秦昼的坚持，裴允还是换上了。
鞋子在卧室的衣帽间，裴允才发现，衣帽间还有一个暗门，平时看着就是一堵墙，移开之后，里面还有一个小间，全是鞋架，放满了鞋。
裴允上次买鞋还是去年。
钟兰心整理旧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扔了一只，才买了一双新的。
乍一眼看到那么多鞋，裴允站在门口半天没进去，“哥，你搞批发的吧？”
秦昼也没想到，居然攒了那么多。
他自己对鞋子没有执念，但秦夫人每次去逛街都会给他带一双。
搞得秦烨以为他喜欢鞋子，每次出了什么限量款，不管好看难看，一股脑买回来寄给他。
鞋架上大多是连鞋盒一起放着。
秦昼问了他的尺码，说了句“稍等”，就在鞋架上翻找起来。
裴允好奇道：“鞋码有不同的？”
秦昼说：“有些尺码偏小。”
最后挑了一款样式简约的黑白色球鞋，裴允试了一下，发现刚好。
走了几步，他觉得这些年来穿的鞋子都是屎。
秦昼：“可以吗？”
“可以。”裴允跳了两下，“回头我洗完了还你。”
秦昼说：“不用，送你，我偏小一点。”
裴允不想白拿，“那我拿东西来换。”
秦昼深深看了他一眼，“先欠着。”
裴允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裴允下楼的时候，秦夫人也正好化完妆下来。
她化妆很有心得，三两下就画了一个古典美人的妆，挑选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旗袍。
秦夫人看到他俩，招呼道：“饭饭，你看我好不好看？”
裴允说：“好看，像名画里走出来的千金小姐。”
秦夫人笑容满面，“哎呦，哪是什么千金小姐，我儿子都那么大了。”
被无视的秦昼：“……”
别笑得这么开心，更有可信度。
秦夫人也看到了他的鞋子，“这鞋子……”
她别有深意地看了秦昼一眼。
秦昼撇开了眼。
裴允不解，“怎么了？”
秦夫人：“很适合你，真好看。”
裴允又不傻，知道可能有什么内情。
很快他就知道了。
秦夫人挑选高跟鞋的时候，裴允往里面瞥了一眼，忽然看到一双极为眼熟的鞋子。
这双鞋子就放在秦昼平日里穿的帆布鞋旁边，和他脚上这双非常相似，都是黑白色，只是鞋柜里那双黑色部分比白色多。
裴允：“……”
迷之像情侣鞋。
他偷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秦昼，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
裴允是陪钟兰心逛过街的。
钟兰心的逛街基本上不超过一小时。
商场他们是不去的，只去一些服装店多的小街。
钟兰心因为体型关系，衣服不怎么好买，能逛的店就那么几家，随便一穿，能穿上就走。
因此，裴允才知道，陪女人逛街是那么累的事情。
秦夫人带着他，直奔商场，逛了每一个常去的店，试了所有新款。
裴允还会被征求意见。
“这件和这一件哪一件好？”
裴允想说这有区别吗，都是红色，还都是裙子。
但他反应很快：“左边一件裙摆的折痕恰到好处，特别清纯显气质。右边的流苏很有设计感。”
秦夫人：“行，都买吧。”
裴允：“……”
他们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已经大包小包挂满了手臂。
裴允跟在后面，差点跟傻。
还得接受贵妇太太/店员们打量的眼神。
——秦太太，这是哪家小公子？
——我家的二儿媳，帅吧？
——哦哟，真的一表人才，两个孩子很般配。
——多大啦？在哪读书？家里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巴拉巴拉……
裴允：“……”
别问了。
小屁民。
啥也不是。
好在秦夫人知道他不适应，笑吟吟地帮他都挡了回去。
结束了寒暄之后，秦夫人说：“不好意思啊饭饭，不用理她们。”
裴允：“没事没事。”
他们从十二点多一直逛到了五点钟，裴允手机的电量早已告罄。
直到保镖的手里实在拎不下东西才告终。
裴允觉得两条腿已经废了。
以及，秦昼是对的，如果还是穿自己那双鞋底死硬的鞋子，早就走不动了。
他特别感激秦昼，简直再生父母。
秦夫人意犹未尽，看看他脸色，笑道：“累了吧，我们吃点东西再回去。”
他们去了一家咖啡厅，点了两杯咖啡和小蛋糕。
秦夫人说：“稍微吃一点，回去该吃晚饭了。”
裴允想到什么，问：“有没有适合送礼的店，不要太贵，太贵我买不起。”
秦夫人：“有，等下我带你去，那家性价比很高，东西也好看。”
裴允乖巧点头。
秦夫人笑盈盈地看着他，越看越喜欢。
起初她对裴允的好，是有私心的，希望他能让秦昼好起来。
他们的关系只靠着一张合同维系，脆弱得一折就断。
秦非唯恐招了个贼，合同极尽刻薄。
这事，秦夫人现在明白，是他们秦家小人之心了。
裴允对金钱看得很淡，活得很随性。
不管是住在下雨天还漏水的小平房里，还是住在别墅里，他过了起初的别扭，就非常自在。
他眼中没有对富贵的渴求和欲望，坦然接受自己没钱的事实。
对秦夫人阿谀奉承的人不知有多少，她当然看得出裴允有时候在哄她开心。
不是有所求，只是觉得家长也是需要被哄，被好好对待。
秦夫人觉得很窝心。
比只会吐槽的小王八蛋好多了。
就在昨天，秦昼照顾完裴允，找到了她。
其他没说什么，想约个医生检查身体，看看自己有没有好转。
秦夫人很诧异。
秦昼从来不关心自己身体会不会好转，只求维持一口气。
她很开心，也知道他是为了谁。
裴允带来了生机和活力。
她发现秦昼爱笑了，目光都柔软了几分。
秦昼身边从来没有这样赤诚可爱的人，被吸引实在太正常不过。
秦夫人想，如果哪天，秦昼告诉他，他喜欢上裴允，她不意外，也不想反对。
至于秦非那边……
她叹了口气。
吃了东西，他们去了礼品店。
礼品店主要售卖水晶饰品，装扮得少女心十足。
裴允扫了眼价格，人均几百几千的，对秦夫人来说确实是平价。
裴允一眼相中了一样东西，是一个小坠子，可以挂在书包上，也可以挂在钥匙上。
他看了下价格，八百八十八。
行吧，还挺吉利。
裴允没犹豫，付了钱。
秦夫人看到挂坠的样式就笑了，“送给粥粥？”
裴允：“对啊。”
也没别的目的，只是出来一趟，裴允想带点东西给他。
如果真要有什么需求，就是给昨天的事情赔罪。
秦夫人看到价格，“够不够呀？”
裴允：“够，花呗分期。”
秦夫人：“……”
还真是当代年轻人的应急之道。
这个礼物，本想一见到秦昼就送出去。
但也不知怎么，裴允一见到他就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裴允大大小小的礼物也不知道送过多少。
但手上这份礼物，有点烫手。
他一直到十点多才送出去。
秦昼忙完事情去洗澡，裴允把礼盒掏出来，放在他枕边，然后迅速钻到被窝里装睡。
秦昼洗完澡出来，看见他那么早睡还诧异了一下。
随即一眼看到了枕边多出来的东西。
秦昼心里有热流淌过，没想到这个人躲了他一天，却带回了礼物。
他拆开了包装盒，看清里面的东西，轻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