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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荒风落日 桐旧枝 1945 2024-01-06 10:47:30

周三下午六点,诊所的人并不多。

刚才林欣进来送棉签的时候说,外面只有一个病人在等着。

诊室里,一位年轻的妈妈正抱着一个小朋友,一脸焦急又担忧地看着蒋旻池。

“不用太担心。”蒋旻池把棉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轻声安慰道,“扁桃体有点发炎。”

“医生,”年轻的妈妈并不太放心,“他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嗯,嗓子痛,加上感冒胃口不好,自然不太想吃的。”蒋旻池一边在电脑上填药方,一边叮嘱,“开些感冒药,吃了就好了。记得这两天多喝水,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好的好的。”年轻的妈妈连连应着,“谢谢医生。”

蒋旻池写完药方,然后又再次看向对面的母子俩,微微点头:“不客气。”

年轻的妈妈知道孩子的病情不严重,如释重负一般,正打算抱着孩子起身出去拿药,这时怀里的小孩开口了:

“妈妈,医生叔叔坐的椅子为什么是这样的?”在小孩的世界里,一把轮椅足够新奇。

这不是蒋旻池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还记得刚出事的那段时间,他极力抗拒这能载着他移动的东西,称他们是破铜烂铁,连轮椅两个字都听不得,还不知道摔了多少把椅子。

但现在,他对这两个字已经免疫。他接受了这一生自己这幅残躯败体,都得依赖这幅烂铁的事实。

他不再会像刚开始一样羞愤又暴怒,怨天又尤人。他也能一笑了之了。

只是年轻的妈妈却觉得万分尴尬,还没站直的身子僵在那不上不下的。而怀里的小孩却没有半分的自觉,继续抱着探索世界的好奇心,追问道:

“医生叔叔,这个坐着好玩吗?”

年轻的妈妈窘迫又愧疚,正欲道歉,却听到蒋旻池温和地回答:“不好玩。叔叔坐这个是因为走不了路。”

小孩儿的眼睛扑闪扑闪,正努力理解这话的意思。那位年轻的妈妈赶紧插空道歉:“医生,实在抱歉,是我们冒犯了。”

看得出来是一位很有教养的母亲。

蒋旻池不觉有他,微微笑笑,表示并不在意:“没关系。”

年轻的妈妈又诚恳地道歉了几次,最后才万分歉疚地抱着小孩儿出去了。

待他们出去后,诊室就只剩蒋旻池自己。最后一位病人还未进来。他趁着整理东西的当儿,回想着刚才那位母亲脸上展现出来的夸张的歉意,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

他不过是一个半瘫,何来尊严之有!

正想着,外面突然一阵噼噼啪啪地响声。他抬头望向窗外,看到大滴大滴的雨,正打在窗户上。

夏时天气易变,朝阳晚雨是常事,更别说这本就是一个多雨的城市。只是可惜了院子里的那盆茉莉,他现在赶不及回去把茉莉搬进屋子,估计这一阵雨,是会把本开得芬芳馥郁的一盆花,打得连花苞都不剩了。

轻缓的脚步声打破了他的思绪,又病人进来了。外面的风雨依旧大,一层又一层地扑到窗户上。

蒋旻池把脸转回来,同时问道:“请坐,有哪里不舒服?”

话落的瞬间,他看到了坐在对面的许奚。那一瞬间,这间诊室进入了严冬。

他们已整整五年未见。

五年前,蒋旻池出车祸,在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站起来,甚至都不能履行他作为许奚另一半的义务时,他决绝地把许奚赶出了他的生命。

他们的分手很是惨烈,两败俱伤,从此天各一方。

蒋旻池以为,他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许奚这个人。可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夏日傍晚,许奚却未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对他说:“我回来了。”

林欣已经送走了刚才的那位母亲和她的小孩。诊所里里外外只有三个人。

她在外面收拾东西,预计等许奚走了,他们就好关门下班。

诊室里的两人,就这样在风雨声和收拾东西的乒乓声中,无言地对视着。

蒋旻池并未对那句我回来了做出任何回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人,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于是,许奚又说了一句:“我回来了,蒋旻池。”

他们分开之前,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许奚很久没有叫过蒋旻池全名。后来,蒋旻池毫不留情地把车祸的责任尽数怪到许奚身上。那时的许奚没有任何勇气叫蒋旻池。

因此,当这三个字从许奚嘴里喊出来时,蒋旻池仿佛有种回到大学时的错觉。

他们正式在一起之前,有一段不算短的暧昧期。

某天,许奚在树影下,天真地看着他,有恃无恐地问:“蒋旻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那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心如雷似鼓。

因为一直没听到诊室的动静,林欣收拾完之后,就来到诊室外,想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蒋医生,需要帮忙吗?”

蒋旻池终于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把眼睛从许奚身上移开,然后对着林欣说:“你先回去吧。”

“啊?”林欣很意外,看看坐在里面正背对着他的许奚,“待会不需要我帮忙吗?”她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许奚。

“不用,我自己可以。”蒋旻池顿了顿,“你带伞了吗?没带的话我这里有。”

林欣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说:“带了。那蒋医生,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蒋旻池点头:“好。”

待听到林欣走出诊所的声音后,蒋旻池才重新把眼神收回来放到许奚身上。

他盯着人看了片刻,然后才不紧不慢道:“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可以给你看看。”

蒋旻池刻意忽略他的那两句话,故意忽视他们的关系,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许奚本就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就降到谷底。

不过他未动声色,毕竟回国之前,他已经给自己做了那么久的思想工作。

“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他无惧蒋旻池的冷漠,“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蒋旻池冷声问。

“来告诉你,我们重新开始。”

蒋旻池的心在这一刻好像重重地往下沉了一下。“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想和你再扯上任何关系。”

这话五年前他也说过。

“蒋旻池……”

“好了,”蒋旻池打断急切想要说点什么的许奚,“我要回去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愧疚之心,也请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这话并不比许奚预想的更过分,可他还是愣了一下,心里堵得难受,连嘴都张不开。而这时,蒋旻池还在继续说:

“不会再有可能了!”这一句像是审判庭上法槌落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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