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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忘川(3)

修猫崽子 西瓜蘸辣椒盐 2496 2024-01-06 09:19:04

游船渡星河,凉风阵阵。

百年来,麻雀儿每一次来忘川,心情都十分的复杂,唯独这次,她的心情无比轻松。

时间如磨石,一寸一寸地将执念棱角磨为圆盘。现在的她想起梁甫时,已然没有当初那般酸疼苦楚,反倒有一种隐隐的解脱感。

虽然她不知道,从今往后的她会不会再像现在这般执着于一人。

忘川的尽头直通冥府,那个地方生灵不可入内,所以麻雀儿他们只能在临近的地方折返。

这一夜的旅途和往年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变化大概是麻雀儿终于好好欣赏了一下忘川的风景,且人也豁达了许多。

待摆渡人将他们重新送回入水口,麻雀儿站起身,一边拍着身上的水汽,一边笑着朝摆渡人打招呼道:“老先生,再也不见啦。”

摆渡老人神情藏在斗笠之下,缓缓点头,用沙哑苍老的声音回了一声。

“祝好。”

麻雀儿笑着蹦上岸,双手负在身后,像是正在散步的邻家少女,脚步轻快,一步一步向上走了。

然而綪冥却在上岸之后,迟迟未动,反倒是站在岸边,面向着那位苍老的摆渡人。

趴在綪冥肩头的吾桐猫猫觉得有些好奇,便抬头仔细看了摆渡人一阵,忽然意识到摆渡人似乎一直在看着麻雀儿离去的方向。

虽然他的斗笠很大,藏住了视线,却藏不住目光追随时,脑袋偏移的弧度。

见麻雀儿的身影逐渐消失,摆渡人终于收回了视线,朝着綪冥躬身行礼。

“多谢……阁主。”

谢?跟綪冥?

吾桐猫猫愣住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信息量却好像很大。趴在綪冥肩头的吾桐猫猫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抬头探着个脑袋和綪冥对视。

难道他是?

感知到他心里所想的大妖怪眸光静如死水,就如他此刻的沉默一般。

吾桐却从他的神情,他的目光中读懂了他的答案。

心头一震。

异色瞳子猛地一缩,吾桐猫猫想也不想便从綪冥肩头跳了下去。但他只是跑了几步又犹豫地停下身,回头看向綪冥。

后者仍然站在原地,那目光好似是默许了吾桐的举动。

得到这个目光的支持,吾桐猫猫也不再犹豫,小短腿快步跑到最前方,拦在了麻雀儿面前。

因为个子太小,拦得又急,麻雀儿差点踩到他。

“猫猫!这样好危险,我差点踩到你。”麻雀儿蹲下身,趁还能近距离接触吾桐猫猫的这会儿空挡,用食指挠了挠他下颚。

后者伸出爪子按住她的手,又想了想,低下头咬住那根手指,努力地想把她拽回去。

麻雀儿不懂他的意思,便微微蹙着眉头,露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蹲着跟随吾桐前进。

往回走了好几步,麻雀儿才试探地问一句:“你是想让我回去吗?”

紧接着,她问说:“是先生有什么事?还是?”

虽然不明白究竟要做什么,但她还是跟着往回走了。直至走回拐角,走回到上岸的悬崖石梯旁,她都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

“先生?”她站在高处,瞧见默然站定在入水口旁边綪冥,神情依旧疑惑。

随后她循着綪冥的视线往远方看,只看到逐渐远去的木船,和远处江空泛起微微鱼肚白。

好像马上就要天亮了。

天亮之后,通往冥界的真正忘川河畔就会关闭,江水也会完全恢复平静。麻雀儿知道这点,却还是搞不懂吾桐想让她看什么。

难道是日出?

这个方向能看到日出吗?

麻雀儿抿了抿唇,低下头对吾桐猫猫说:“你想看日出的话,山顶的视野更好,我们到那去吧?”

哪知吾桐猫猫恨铁不成钢似的拍了她一爪子,又示意她看向小船。

感觉自己被猫猫鄙视了的麻雀儿深吸口气,蹙着眉认真观看小船,可看了老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反倒是注意到先生正慢慢回头看她。

虽然目光淡淡,却也似有千言万语。

为什么呀?那艘船怎么了吗?因为她不会再来,所以想叫她多看两眼,记一下那艘船的特征吗?

不明所以,麻雀儿只好从船尾开始一寸一寸打量,等打量完船,实在是没看出所以然来,她便把注意力投注到了摆渡人身上去。

正是此刻端详,叫她终于品出了一些荒唐。

……

星河煜煜夺目,小船独泛江河,蓑衣斗笠摆渡人的身影在这天地间显得那般孤单寂寥。

有那么一瞬间,同她痴心寻觅了百年的身影重叠。

麻雀儿呼吸一窒,愣怔在原地。

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吾桐猫猫也不再费劲儿拽着了,当即松开嘴,慢慢退到一边去。

麻雀儿则缓缓站起身,遥望那逐渐明了的身影。

这一刻,碎裂的麻木蹦出了几颗玻璃渣子,狠狠扎在麻雀儿心口和指尖。

呼吸中带着疼痛,压在她心口,叫她险些没喘上气。

张开嘴,麻雀儿像是被甩上岸的濒死的鱼,连着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转身,径直奔向崖边。

忘川不渡生灵,麻雀儿的翅膀在这儿派不上任何用场,只见她纵身越出山崖,身体直直坠向水面!

底下的魂灵觉察到有生灵靠近,如潮水般沸腾起来,无数光点纷纷往上涌动。却在冲出水面时,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墙壁阻隔,硬生生被压在水下。

本该坠进忘川河畔的麻雀儿摔在水面,就像是摔在水泥地上一般。但她完全顾不得想自己为什么能在忘川水面行走,也顾不得想为何水底魂灵会如此安静,她只是爬起身,拼命地朝着那艘逐渐远去的船只奔跑。

“梁甫!”

“梁甫!”

她歇声嘶喊着,一步一步奔向船只。每一声都仿佛在宣泄着积攒了百年的思念和苦痛,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跳动的心脏上。

“梁甫!”

麻雀儿的声音似乎终于冲破弥漫在空气中的薄雾桎梏,传到摆渡人耳中。

他停下划动船桨的手,动作迟钝而缓慢地,回过身。

在水上奔跑的麻雀儿终于越上船只,扑到了正好回身的摆渡人怀中。

头上掩面的蓑笠被麻雀儿一个不小心撞下,船头摇晃的烛光便将麻雀儿朝思暮想的面容展现在她面前。

麻雀儿眼眶瞬间涨红发酸。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梁甫的脸,看着对方的眼睛,嘴唇嚅嗫,许久才憋出一句:“为什么……”

“若我投胎……”梁甫的声音温润儒雅,全然没有扮演渡船人时的沙哑,“我们的姻缘线,就彻底断了。”

他是笑着的,却在同张嘴同麻雀儿的时候,落下一颗热泪。

其实从他死亡那一刻开始,他们的姻缘线就已经断了。可他不甘心,也不愿就这样投入轮回,忘掉麻雀儿,成为一个完全没有麻雀儿记忆的人,与他人成姻。

所以他游荡在忘川河畔,迟迟不愿入地府。却没想到遇到了来寻他的麻雀儿和陪同而来的妖神。可惜他声音薄弱,就算一直跟着麻雀儿,她也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梁甫不甘心。

他便求了綪冥妖神,求他让自己在这世上停留多一些日子,只要让他能多看麻雀儿多一些日子,无论做什么他都愿意。

妖神答应了。但他必须要为此付出等比的代价,那就是在此做摆渡人。而且不能让麻雀儿发现,也不能通过任何方式暗示麻雀儿。

从那一日起,梁甫便在忘川河畔,日复一日的等待着他的爱人。

一年仅有一次的见面成了他唯一的盼头。他沉默地划着船,听她哭,听她闹,听她阐述相思之苦,听她恨骂自己薄情,然后不厌其烦地提醒她不要调皮,不要碰忘川水。

他会为她苦而苦,为她欢而喜。

在她无数次说要放弃他,讲述自己的迷惘时心疼难过;又因她一次又一次出现的身影而雀跃。

听到她终于释然,要完全放手时,梁甫自是心痛不可遏制,却又忍不住为她高兴。

他很清楚,自困在牢笼之中有多痛苦;他只希望,麻雀儿会高高兴兴地迎接自己的新妖生,即便这新妖生中没有他的存在。

几颗热泪滚落,梁甫狠狠地拥住了麻雀儿。

一百年,一百个夜,他无数次想将麻雀儿拥在怀里,今天终于能得偿所愿。

哽咽着,梁甫声音也碎成了好几截才勉强接连:“下辈子,我来,做妖。到时,如果我们能…相遇,你就不会,你就不会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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