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垃圾堆爬出来后118

23号星球,一艘飞舰缓缓停靠在角落里，弃厌悄咪咪瞅了一眼臭着脸的季付。

“四哥，还生气呢。”

季付不搭理他,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字。

两人之间古古怪怪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弃厌偷摸溜进古堡的时候。

修斯的声音从一旁斜斜的插进来,“——你们两个去哪了？”

弃厌几不可查的一僵,下意识的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味，确定自己闻不到之后,才干咳一声,“在古堡里待的时间太久了,我拉着四哥出去逛了逛。”

“是啊，就是拉着拉着我就睡着了，”季付阴阳怪气，眼底满是看笑话的意思,“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了，逛的可舒服了,就是脖子有点疼。”

“……”

弃厌眼神心虚的飘了飘。

修斯鼻尖微动,皱眉走过来,“喝酒了？”

弃厌还没想好怎么糊弄过去,就见修斯一扭头,朝季付唠叨：“小五身体不好你也不多看着点，还让他喝酒了？肺部衰竭问题要想好起来，不得好好的养着吗？你……”

他顿了顿，看着还杵在一旁的弃厌，沉声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回自己房间去休息！”

“……哦。”

弃厌飞速离开,在自己房间门口时扭头同情的看了季付一眼，然后毫不留恋的啪！关上了门。

季付的脸一点点垮下来，委屈巴巴的听着修斯说了半个小时,顾念着兄弟情义，还不能真的将弃厌去见塔斯托安的事情说出来，整个人气成了一个包子。

——

同一时间，西德亚斯。

“我看了你之前打的报告了，你确定自己要回帝都星域的总研究中心？”

顾回面容严肃的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面前的穿着药剂师服的青年导师。

“净导师现在离开，是因为现在总研究院的事吧，现在那里乱的很，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一下。”

他面前的这个单字叫净的青年导师，天赋绝伦，是联邦总研究中心那群老头的心尖肉。十几岁的时候就获得了进入总研究院的资格，但是却不知为何失踪了一段时间，后来又自己回来了，之后不久就给自己改了名字，问也不说，神秘的很。

净冷淡道：“总研究院现在还在研究复制当初元博士实验的可行性，我的三位老师也给我发了信息，让我务必回去，顾校长，这是每一个科研人员责任。”

说起实验的事情，顾回不知想起什么，也叹了口气。

“你当初来西德亚斯的时候，是说要涨涨资历，现在过了也有几年了，教出来的学生也都发展的很好。不跟他们道个别再走？”

他倒是很欣赏这个青年人，毕竟联邦这种青年才俊真的不多，都是未来的中流砥柱。

“不必了。”

“嗯，也好，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另外，我还有一个请求，护送的军队我希望多一点。”

军校所在的星球都是有稳定的驻军的，科研人员都很珍贵，大部分又没有什么武力值，净要求多一点护军送他回总研究院也是正常。

“多一点护军没问题，但这么急……抽调的话，起码也要两天的时间。”

净轻轻颔首：“可以，麻烦您了。”

顾回：“不客气，现在支持元博士进化手稿实验计划重启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心里总是没底，希望你回去之后，形式可以好一点吧。”

三日后。

护送队伍一千余人，在净的要求之下，安静而迅速离开了瑞汀星。

净看着一点点变小的瑞汀星，黑色的碎发挡住清冷的神色，掩医师服下的手指一点点攥紧。

他看着距离此地还有很远的帝都星，吩咐道：“麻烦，将飞舰的速度提到最高。”

而这护送军队刚离开瑞汀星没多久，远在雲刺星域的塔斯托安光脑上就立即弹出来一条紧急消息通知。

他侧撑着头，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随后眼神一凝，“相图，他出来了。”

“是，首领。”

塔斯托安嘴角慢慢的浮起一丝带着凉意的笑，将放在一边的外套搭在肩膀上，踏步走了出去，“走了。”

——

神令组织大批飞舰倾巢而出，整个神令突然就空了大半，即使没有人敢趁这个时候对神令下手，可雲刺星域但凡多个心眼的人，都忍不住多想。

各种各样的猜测在星盗里传出了无数个版本，其中最令人信服的无非是塔斯托安终于忍不住要对联邦正面宣战了。这股莫名其妙的邪风在一天半之内就刮到了23号星球。

弃厌听到的时候，掀了掀眼皮，笃定道：“塔斯托安才不会对联邦正面宣战。”

“怎么这么肯定？”

修斯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从一堆要回复的文件里抬起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和他很熟的样子？”

弃厌：“……没有，就是直觉，他不像是这么莽撞的人。”

“确实，星盗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塔斯托安尤其擅长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但是这次突然这么大动静，实在是有点反常啊。”

兰尔维刚从外面出了趟任务回来，随口道：“无论他去干什么，应该和我们没有关系，即使有，我们现在也插不上手。”

然而，他话刚刚落音，修斯光脑上就跳出来了顾回的通讯请求。

他微微诧异，他们五人出来这么长时间，也没见顾回打过几次通讯，这次突然毫无征兆的打过来难道是有什么事么。

弃厌凑过来，“是不是因为我们两年的合约快到时间了，才来通知我们？”

“不清楚，”修斯将其他人叫过来，才按下同意通讯。

顾回的脸出现在弹出来的光幕上，脸上是难得一见的郑重和怒色，他没有废话，直接道：“这里有一个紧急的任务，需要你们立即执行。”

弃厌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任务和塔斯托安有关系：“什么任务。”

“有点复杂，我给你们看一段不久之前传过来的录像。”

顾回将光幕转接，点开一个一分多钟的视频。

弃厌看着看着，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视频里，舰身标着神令标志的飞舰，溜猫逗狗似的围着中间的几艘军舰，一点一点的将这几艘军舰往联邦与星盗交接的边线上赶过去。

但奇怪的是，塔斯托安并没有下令攻击，似乎就只是想把这几艘军舰赶到自己的地盘里似的。

视频不长，但是扑面而来一股莫名的嘲讽与逗弄。

顾回：“这几艘军舰是瑞汀星的驻军，护送的是我西德亚斯的药剂师导师，净，同时也是帝都总研究院的重要人物。”

“一天之半前，他们从西德亚斯出发，但是不久之后，就被塔斯托安逼得偏离了航向，现在已经快到和星盗交接的边界了。”

弃厌：“那我们这次的任务是？”

“确保净安全的情况之下，将人安全的带回来，”顾回沉声道，“或者是将时间拖延到边线附近的救援军赶到。”

“原本是不想让你们掺和这件事的，但是事情闹到了总研究院，那里面一群老头闹着必须要安全的见着人，闻总长才拜托我让你们帮一下。”

兰尔维：“顾导师，我觉得这件事实在是有点高看我们了，”他眉峰下压，眼里隐有锐色，“塔斯托安半个神令倾巢而出，我们只有五个人，怎么可能和那么多人抗衡。”

他们在23号星球经营的也都是星盗势力，根本不可能带着这些人手去帮联邦的忙，更何况对手还是星盗的头头。

顾回瞪他一眼，“老子是那样让你们送死的人吗？！没良心！你们这次去边线，是以你们原本的身份去，不是去做指挥，而是去当助手！”

“助手？”

“塔斯托安预计半个小时之后，会到达第七军区09支队的戍边范围，你们是去做封小彪少尉的助手的。”

封小彪少尉，弃厌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了。

他想了想：“上次在风荒拍卖场接应我们的女少尉？”

“嗯，是她，不过，虽然闻总长让你们尽力完成，但我还是希望你们量力而行，即使完不成也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影响的。”

顾回将话说的这么清楚，兰尔维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了，干脆的挂断通讯，五人将23号星球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静悄悄的离开了这里，在飞舰上换上了西德亚斯的军校生校服，火速赶往了第七军区09支队的防线。

这条防线及其重要，位于星盗、反联邦分子与联邦交接的地方，当然，能将这条防线守的这么严实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封小彪，09支队队长，少尉军衔，曾在一回战役中损失右眼，安装机械眼珠之后，非但没有就此退居幕后，还越战越勇，这几年，立下的功勋已经足够她升职了，但是她却亲自打了报告，要求继续留在这里守卫边线。

“真是……令人敬佩啊，”季付感慨道，“听说她最开始的追求就是能成为守卫边线的战士，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并且为之坚持，真的好酷。”

修斯笑他道：“09支队我也知道，封小彪和元小庆这两位，是09支队的正副队长，这些年可没少让反联邦分子的人头疼。”

“不过，说起来，这位副队长的年纪好像和我们差不多吧，没有接受过军校的系统训练，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那岂不是很小就开始在军队打拼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正经的接触边线，显然都很感兴趣。

“元小庆副队好像也快升少尉了吧，听说她也擅长近战，一双重锤虎虎生风，锤爆了不知道多少敌人的脑袋，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识见识。”

弃厌安静的听着他们说，并没有插话，而是去到一旁，拿出来自己宋拾喜的光脑，打开光脑里的相册，点开了一张照片。

里面是一张他在移风星北部A区和976戍边小队的合照，那时候他才十二三，瘫着脸站在队长杜颖旁边，平果在朝镜头做鬼脸，斧子叔还是笑呵呵的，庞大结实的身躯后面，藏着一个瘦瘦小小的羞涩小姑娘。

小姑娘依赖的抓住斧子叔的衣角，只害羞的探出来一个小脑袋，大眼睛里全是不好意思。

正是七八年前的元小庆。

最残忍的洗礼，就是生离死别带来的成长。

唯一一个可以全心全意可以依赖，能够任性撒娇，包容自己一切小脾气的亲人，一旦离开了，哪怕是最顽劣的坏小孩，也会在茫然痛哭之后，渐渐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说不想长大的资格。

因为再也没有人会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温柔的告诉她，不想长大也很好啊，当小孩子多快乐，你长不大，我也不会变老。

很多人说着不想长大，但是一转眼，就已经长大了，再一回头，当初对自己说不长大也很好的人，也不在原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预警，有塔斯托安和净的感情线，厌崽戏份不多。

今天早睡，明天至少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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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塔斯托安的枷锁

从垃圾堆爬出来后119

09支队戍守的边线,是七座建立在宇宙空间之中的要塞，黑灰色的建筑浑然一体，中间的一号要塞比其他几个都要更小一点,但是守卫与防护却更加严格,像是横亘在宇宙星辰之间的一段黑色长城。

弃厌五人将飞舰停靠之后,就立即来到了一号要塞，守卫的士兵将他们拦下来,看了眼他们身上的军校生校服。

“此处禁止外人入内！”

兰尔维：“我们是奉命前来,协助封小彪少尉的,请通报一下。”

士兵：“请稍等。”

他转身进了要塞大门，不多时又出来了，仍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封少尉说,她并不认为你们几个军校生有协助她的能力，边塞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也不是富家子弟过来镀金的地方,所以你们几位,还是请回吧。”

顾回并没有告诉封小彪弃厌等人的经历,只说了他们几个一直在军校里学习。往年也有很多即将毕业的军校生,来边线上协助要塞参加过几次战役，不过往往都是为了让自己毕业履历上显得好看一点，加入军区的竞争力更大一点而已。

显然，封小彪就是把他们四个当成即将毕业来镀金的军校生了。

季付不干了：“是顾导师让我们过来的，这不是封少尉同意过的吗？怎么又变卦了？”

士兵说：“封少尉根本就没有答应过这件事,如果你们不信，可以跟顾回校长核实一下情况。”

弃厌闻言，立即在光脑上给顾回发了消息,将现在的情况转告给他，问问到底怎么回事。顾回那边很快回了消息——

【顾回导师：啊，这个啊，她好像的确是没有同意，我给忘了，你们自己想想办法吧。】

说完就没有了下文，明明白白的写着，老子不想搭理你们。

五人：“……”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请赶紧离开这里，”士兵好心的多提醒了一句，“现在这里已经全军戒备了。”

弃厌：“能不能再去通知一下你们的副队长？”

士兵悄悄的抖了抖，忙不迭的摇头：“不行，副队长最讨厌别人在她忙的时候打扰她。”之前有不少新来的战士，不长眼去搭讪，被锤飞的人都有一个要塞那么多了。

兰尔维无奈：“那我们这次的任务，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被人拦在大门外面，连进都进不去，更遑论协助。弃厌迟疑了一下，还是在光脑上找到元小庆的通讯id，然后发了条消息给她。

【宋拾喜：小庆，我在1号要塞外。】

季付：“小五，你干嘛呢。”

“没什么，”弃厌将光脑收好，他也不确定元小庆有没有更换通讯id，现在没办法进去，他只能先试试。

然而没过多久，紧紧关闭的一号要塞内门就被人飞快打开，砰！的一声，里面跑出来一道飞一般的面容明媚的女子，身后还背着一双大铁锤。

她飞快的环视一圈，扫见弃厌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扬声道：“小喜哥哥！”

弃厌还在等元小庆回消息，闻声一顿，还没来得及抬头，元小庆就化成了一个炮弹，飞速弹过来，一把将他抱住，纯粹的欢喜。

弃厌：“……！！”

“咳咳……”他被勒的喘不上气，艰难咳了几声，“小……小庆，你先松开。”

旁边的士兵连忙敬礼：“副队好！”

季付眼珠子快瞪出来了，和修斯几人面面相觑，“小五，你和元副队认识？”

元小庆忙不迭的松手，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小喜哥哥，我一时没忍住，力气大了点。”

她与几年前相比，变化更大了，浑身的气场更加凌厉，身后的双锤隐隐约约流露出几分煞气。但此时眉眼弯弯的样子，还是可以依稀看出小时的乖巧。

弃厌顺了口气，介绍道：“小庆是我在移风星时的同伴，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小庆，这四个人是我的朋友。”

元小庆打量了一眼，笑道：“你们好，我认得你们，上一届的四大军校联赛真是精彩无比。”

“小喜哥哥，你们跟我进去说吧，外面不太方便。”

“好。”

士兵为难道：“副队，队长刚说了……”

元小庆脸上的笑意微收，“小彪姐那里我去说。”

士兵立即肃立：“是！”

元小庆带着他们走进去，弃厌往门口看了一眼，“小庆，你就这样把我们带进来，封少尉不会生气么。”

要塞内部仍旧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各个军舰完全处于待命进攻状态。元小庆将他们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处。

“没事的。小喜哥哥，你们几个就是这次西德亚斯派来的协助人手吧，”她解释道，“小彪姐不让你们进来，是怕你们实力不够在战场上添乱。”

“但是顾回校长当时和小彪姐通讯的时候，我也在场，他只是说了西德亚斯会派五个人来，连名字都没有说，我们都以为是来混经历的……”

元小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要是知道是你们的彪姐肯定不会拒绝的。”

兰尔维脸色越来越黑，“顾回导师还是依旧的不靠谱。”

“我再跟小彪姐说一声就行了，对了，小喜哥哥，之前在联赛的时候，你们还是六阶，现在是不是已经突破七阶了？”

季付笑嘻嘻道：“小五现在已经九阶了，兰尔老大前不久突破了八阶，我们几个慢了点，依旧是七阶。”

元小庆惊讶的看着弃厌，低呼道：“这么快？！不是说星控师进阶很难的吗？”

弃厌神色有些无奈，他倒是也想慢一点，毕竟修为涨这么快，消耗的是他现在剩下不多的时间。

“不说这个了，小庆，现在塔斯托安到哪里了？”

说到正是，元小庆面上严肃不少，她先是和封小彪简单的说了一下弃厌几人的情况，得到封小彪爽快特批的参战准许之后，才将09支队远程监控的实时图像打开给他们看。

“预计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到达。”

实时图像传过来的影像上，护送净的那几艘军舰，几乎已经是处在被塔斯托安的飞舰强迫着走的状态了。

不过好在，塔斯托安进入联邦领域范围的时候，为了不被直接扣留引发战争，带进去的只有一部分人手，神令绝大部分的人都在边线外面。

只是，凭借塔斯托安的个人实力，即使只有他一个人，杀光军舰上的所有人，再无声无息的将净抓走也是极有可能的。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几艘军舰引过来，让净导师从里面出来，同时防止边线外神令的人攻击。”

“小彪姐已经去守在边线外面了，其他小队也在紧急抽调人手往这边赶过来，我负责将净导师接引过来。”

弃厌皱眉：“这不太容易。”

塔斯托安这个架势，分明就是势在必得，疯子认真的发疯起来，比什么人都要棘手。

“塔斯托安没有对净导师动手，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一点，小喜哥哥，这件事还真得你们帮忙了。”

弃厌：“小庆，我们本来就是被派来协助的，有什么忙，你安排就是。”

“好。”

不多时，塔斯托安的飞舰已经慢慢进入了09支队的范围。

与此同时，边线外的神令似乎也准备好的攻击的准备，气氛逐渐剑拔弩张起来。

前方，黑灰色的边塞已经全部戒严，飞舰蓄势待发，火炮利器架在要塞哨口，肃杀的气势沉沉横亘在方宇宙，

——

“净、净先生，塔斯托安的飞舰再次发出了通讯请求。”

护送的军官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道这次的护送经历真是离奇的很，不仅仅没真正损失什么东西，还时不时接收到塔斯托安派人送来的各种珍奇的东西。

只是这些东西在他们这里堆的越多，这位净先生的脸色就越冷。

净漆黑的眼底翻涌出莫名的情绪，清冷道：“拒绝。”

“是！”军官说道，“前面就是09支队的边线了，我们一定会有救援的。”

净抿唇不语，神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

“首领，通讯又被拒绝了，”相图低声道，不敢看塔斯托安的脸色。

“嗯，”塔斯托安似乎早就料到了，毫不意外，不紧不慢道：“让外面的人准备攻击，封小彪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我们的人已经都准备好了，只等您一声令下。”

塔斯托安沉吟片刻，指尖轻轻的敲了敲扶手，“若非必要，不要发生不必要的损失。”

但就在这时，黑灰色的要塞里，极快的飞出数十道单人攻击飞舰的舰影，尽数朝着塔斯托安的飞舰冲了过去。

飞舰进攻的一瞬间，要塞里的武器也全部锁定目标，密密麻麻的锁定红线几乎将空间切割成碎片。

“轰轰轰！”

无数的飞弹在宇宙中炸开绚烂的花，精准的落在塔斯托安的飞舰上，整个飞舰立即剧烈震颤！

塔斯托安稳住身形，眼神猛地一厉，“所有飞舰保持原样！不要乱动！”

但是已经迟了，原本围住军舰的神令众人，见自己的首领被攻击，有近三分之一的飞舰纷纷过来将塔斯托安的飞舰紧紧的护在中间。

可是这样一来，原本将军舰围的密不透风的防护就露出来了一个极为明显的豁口。

弃厌五人赫然就在这几十艘单人攻击飞舰上。他们抓紧时机，在这个豁口合上之前飞快的将西德亚斯的军舰从包围圈里利落的分离了出来。

紧接着，更多的军舰从黑灰的金属要塞里飞了出来，和塔斯托安两方对峙。但是并没有像刚才一样一上来就动手。

塔斯托安的手下的确是难得的忠诚护主，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但是同样也是一个巨大的漏洞，忠心耿耿的下属，在自己主子遇险的时候，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惊乱，第一反应永远都是护主，那里还会顾得上手里的人质？

弃厌几人就是钻了这样一个空子，才将西德亚斯的军舰劫了出来。

“小庆，准备接应。”

“好的！小喜哥哥真有你的，这个法子果然比我之前的要好，”元小庆果断的调整好要塞的攻击模式，并迅速和封小彪发了通讯，“小喜哥哥，你好像挺了解塔斯托安的。”

“不了解，只是运气好而已。”

塔斯托安的飞舰被攻击之后尚且没有丝毫的别的反应，但弃厌神经仍旧紧绷着，不敢有任何的放松。

若是正常情况之下的对阵，他隐约可以猜测塔斯托安的想法，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些微妙的悬空感。

塔斯托安的飞舰里一片静默。

相图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首领？”

塔斯托安双手撑在控制台上，低着头，浅金色的头发顺着肩膀滑下来，挡住脸上晦暗的神色，半晌，他忽的低低的笑了，笑声让人心里无端端的发凉。

声音依旧是轻轻柔柔的，“……不小心，又跑了啊。”

相图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

塔斯托安直起腰，眼底暗沉沉的，敲了敲手里的银色手杖，轻声道：“传我命令，这里暂且不动，边线外守着的人，全面进攻！”

相图急声道：“首领！可我们现在还在联邦的势力范围之内，您……”塔斯托安眼尾淡淡的扫过来，他立即噤声。

“我说，进攻，听明白了吗？”

“是！”

很快，守在边线之外的封小彪那里，就传来了激烈的炮火声，整条边线陷入了星盗的猛烈进攻，宛如一条发疯护主的凶狗，拼了命的不惜一切代价想将边线打穿，把自己的主子救出来。

塔斯托安的声音通过飞舰的传音器，温和的传遍了整个边线

——“净，你是想让我亲自下去找你吗。”

边线外炮火声隆隆，边线内两方仍旧对峙。

弃厌匆匆离开单人飞舰，进了净所在的那艘军舰。

刚一进来，他眼神就落在了穿着白色医师服的黑发清冷男子身上，之前在军校的时候，他曾见过这位药剂师导师几次，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弃厌：“净导师，您好，请跟我赶紧离开，要塞里尚且安全。”

净的骨相天生偏冷，或许是科研人员身上的特质，身上总有一种疏离冷淡的距离感，在军校里也是，身边好像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

“除非塔斯托安自己放弃，不然，这个要塞恐怕是守不住，我在哪里都一样。”

弃厌顿了顿，还是问道：“您和他之间有什么过节吗？为什么他一直盯着您？”

净没说话，目光落在了飞舰的屏幕上，不知看见了什么，瞳孔几不可查的一缩。

旁边的军官惊诧道：“塔斯托安……他、怎么从飞舰里出来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弃厌一愣，转而看向了屏幕。

只见一个面容俊美的男子徐徐从对面神令的飞舰里走了出来，手中的银色短杖优雅的握在身侧，在莫名绷紧的死寂中，一步步踏空走到了两方对峙的中央。

塔斯托安微笑道：“净，我来接你。”

殊不知，他身后飞舰里的相图简直快急疯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当即对还在边线外强攻的下属下达了自毁式进攻的命令。

炮火声愈加激烈，09小队边线极快的被攻占下来了不小的一部分。

净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手指慢慢握紧。

很快，塔斯托安主动走出飞舰的消息就传到了封小彪的耳朵里。

她浑身萦绕着煞气，杀红了眼，右眼里冷冰冰的机械眼珠近看十分骇人，此时冷笑连连，“这家伙是不是还真当我封小彪不敢动他？！传令！不要留手，将塔斯托安拿下！”

与弃厌一起的单人飞舰以及后来的军舰得到命令，当即瞄准了塔斯托安，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飞弹朝着他飞了过去！

塔斯托安眼底映着飞弹尾焰的火花，竟是没有丝毫意外，更没有后退半步，他微笑着轻轻抬起自己手里的手杖，白光大绽。

轰——！！

数百枚人造武器与接近十三阶的精神力碰撞，强悍的波动甚至直接压过了边线外的爆炸声音，在空无一物的空间里掀起了犹如实质的能量海浪。

相图紧紧的地盯着塔斯托安的背影，想起自己首领离开飞舰前说的不准进攻的命令，才勉强的按捺住自己心急如焚的心情。

弃厌微微眯眼，想起来自己与塔斯托安的闹着玩似的那一战……恐怕现在才是他真正认真起来的实力。

烟尘慢慢散去，塔斯托安除了发丝微微乱了一些，看着并没有什么变化，嘴角的弧度都没有改变分毫。

他眼神落在净的那艘飞舰上，似乎已经穿过飞舰看见了自己想见的人。

塔斯托安再次向前几步，却忽的一顿，轻声咳了咳，嘴角溢出猩红的血，一滴滴砸在了他银色的手杖上。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仍旧往前走几步。

他并不是没有受伤。

“净，我很想你。”

语气平静，但是却让人听出几分疯狂执拗的坚持。

净拧眉，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片刻后，他到飞舰的传音器旁，说道：“塔斯托安，你不要发疯了。”

塔斯托安听见净的声音，笑容扩大几分，愉悦道：“但是它有用不是吗。”

净漆黑的眼底首次浮现浅淡的怒意。

很快，军舰就再次进行了第二轮攻击，塔斯托安仍旧是半步不退，甚至主动迎了上去，强行硬接下这次攻击。

在一连串的轰炸声之下，他眉心浮现的浅白色纹路黯淡了不少，银色手杖释放出来的白光也没有上次强了，通过屏幕放大，弃厌甚至可以很直观的看见塔斯托安紊乱起伏的胸膛。

他……和净导师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塔斯托安闭了闭眼，额角微微沁出来冷汗，手里的权杖一点点握紧，薄唇被血染成艳丽的颜色。

他明明可以让身后的飞舰攻击，却偏偏选择了自己一步步走过去，就像是手里明明握着权杖，却心甘情愿的当一个被束缚的囚徒。

边线在被攻陷，炮火声越来越近，就是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塔斯托安先将自己的命送出去，还是09防线被打穿。

他将自己性命和边线众多联邦将士的安危砝码一样明明白白的摆在这里，他在逼净做出选择。

谁也没想到，为了达成目的，塔斯托安能疯到这个地步。

边线外的警报声忽然响起，黑灰色的金属防御要塞全部亮起了冰冷又紧急的红色预警，这代表着外面神令星盗众人已经又进一步逼近防线。

形势越来越紧张。

军官忍不住道：“净先生，您赶紧离开吧。”

“离开？”净看着屏幕里仍然在往前走的塔斯托安，“我能去哪里？”

他极轻的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一般，制止了军舰即将发出的第三次攻击，“将军舰的展板打开，延伸到塔斯托安那里，我过去。”

“不行！”军官断然拒绝，“您是总研究院点明要的人，我们一定会拼命保证您的安全的，在撑一会，08和07边线的援军就快来了！到时候，塔斯托安说不定也……”

“我说，展板打开。”

净冷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你能想到的，塔斯托安会想不到吗？神令的水，可远远比你想的要深，这援军，我们等不到了。”

像是为了印证净的话一样，07和08边线几乎是同时向封小彪和元小庆发了临时通讯，数股不明势力的星盗伙同部分反联邦分子，在他们那边进行了突然袭击，现在已经正式展开了交锋，援军推迟，等待军区救援。

弃厌心里竟毫不意外。

净：“或许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和他僵持。”

他看了眼弃厌，略微好奇道，“你不阻止我？”

弃厌摇头：“您已经做好决定了，不是么？”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是完全无解，他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护住一个人肯定是可以的，但是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就不得而知了。

净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

“您和他是什么关系？”

净亲自将飞舰的展板打开，黑色的金属犹如一层薄薄的冰蔓延出去，在外面的空间里延伸出可供药剂师等精神力一般的人行走的着力点。

他打开舰门，在门口的时候微微转身，回答道：“一段变了质的关系，或许你以后才会知道吧。”

薄薄的黑色展板恰好停在塔斯托安的前面。

在展板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挥手让后面边线的攻击暂停了，安静的等在展板前，再也没有往前踏出一步。

攻击声音渐止，似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到这里来了。

黑色展板的尽头，一抹清俊的身影缓步踏了上来，周身清清冷冷的气质和四周未散的硝烟味格格不入。

塔斯托安的目光轻轻的落在他身上。

“疯够了么。”

净停在他面前，黑色的瞳孔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像是蒙了一层薄冰，声音也淡淡的。

“我只是想见你。”

塔斯托安温柔的笑了笑，往前迈了一步，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他比净要高出一个头，此时低声轻语情人姿态，无端拉扯出些微的暧.昧。

“我不能进瑞汀星，好不容易等到你出来，好几年了啊……净，你真的半点也不在意我吗。”

净看着他：“我回帝都星，只是想参与我梦想中的实验，塔斯托安，这次你若真的将我带走，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我可以不带走你，”塔斯托安微笑道，“但是这里的人，也就这样留下来吧。”

净沉默了一会儿，“我很讨厌咬人的疯狗。”

塔斯托安竟半点也不生气，赞许道：“嗯，你说的不错。”

“不疯，我察觉不到自己在活着，”他伸手握住净垂在身侧的手，缓缓的放在自己的脖颈上，轻声道，“净，你是我唯一认可的枷锁。”

塔斯托安以神自喻，向来不在意世人的眼光，是个能和敌人对饮的怪人，自毁式逼人出现的疯子。

他甚至净是不是恨他，更不在意今天的举动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他只是想将人束缚在他身边。

净能感受到感受到自己指腹下温热的跳动。很难相信，想塔斯托安这样不管不顾的疯子，竟然也和常人一样，血是热的。

净垂下眼，黑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神色，他轻轻的摩挲了一下指腹下的肌肤。

“只有你能束缚我，”塔斯托安的声音温柔又蛊惑，附耳，“现在，我的命在你手里，你愿不愿意拴住我。”

净眯眼，手下的力道慢慢收紧。

塔斯托安仍旧微笑着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净冷冷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偏过头，“让边线外你的人退走，我跟你离开。”

塔斯托安笑容扩大。

这笑容落在弃厌眼底，就咂摸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怎么觉着，塔斯托安这家伙，像是故意把自己搞的这么惨的。

净最终还是和塔斯托安离开了，弃厌五人的协助任务彻底失败，和元小庆告别之后，就重新回到了23号星球。

但是怪异的是，此后过了好多天，也没见联邦有其他任何的动作，像是默认了净在塔斯托安那里待着。

弃厌坐在餐桌前百思不得其解，问修斯：“二哥，塔斯托安就这样将净导师掳走了，我们没帮上忙，但联邦为什么没动静？”

修斯好笑的看他一眼：“谁说的，父亲那边传来的消息，因为是净导师自己的选择，这件事已经私了了，况且塔斯托安付出的代价不算小。”

“这样啊……”弃厌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看着纠结的不行，“净导师作为塔斯托安的兄弟，实在是有点可怜了。”

哪有兄弟之间占有欲这么强的，非得让净导师去陪着他，明明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噗——咳咳咳……”

他这话刚一说出口，旁边的季付立即呛住了，哈哈大笑，“他俩？兄弟？！”

弃厌懵道：“不、不是吗？”

都快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了，不是兄弟是什么。

“是、是，”季付笑的难受，旁边的几人也忍笑忍的表情怪异，“小五你才是联邦纯洁的花朵，好好保持！”

弃厌：……啥？

修斯笑着摇头，给他将旁边的营养液倒满，“没事，他们抽风了，你好好吃饭。”

——

半月后。

神令总部，首领房间，塔斯托安在里面待了半个月，今天才刚刚离开。

门关上，发出一声轻轻的响声，床上的净立即睁开了眼。

他面色有些苍白，修长的脖颈上还有未消的咬痕，他缓慢的起身，给自己扯了一件衣服，他脚腕上戴着一个可以定位的金属环，套在白皙的脚踝上非常显眼。

净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被扔在角落里的光脑，他没有跑的念头，所以塔斯托安并没有完全限制他的自由。

他抿唇，点开光脑上一个id，对面很快就接通了他的通讯。

净的声音有点哑：“术炎。”

术炎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微妙的沉默了一会儿：“……你还好吧。”

净点点头，“总研究院那边的实验我插不上手了。”

“那西德亚斯守护的元博士的最后的实验数据呢，你拿到了吗？”

净摇头：“没有，最后的实验数据根本不在西德亚斯，顾回和景青他们守的只是钥匙而已。”

术炎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算了，我和老师自己再想想办法吧，你现在在塔斯托安手里，很难逃脱了吧。”

“嗯，”净似乎有点疑惑，问他，“术炎，你的天赋很好，你的老师将进化实验研究到这个地步，更是十分了得，为什么选择窝在小实验室里，不去总研究院？”

术炎：“身不由己吧。”

净垂眼，“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向研究院推举你和你的老师的。”

“不用了，我们认识原本也就是个巧合，”术炎笑道，“就是可惜了，没有最后的实验数据，复制实验，还要再艰难一点。”

“我虽然不知道它到底在哪里，但是大致推测出了一个具体的范围，”净调出联邦的星域图，在西南角标出了几个面积不小的星域，“但是告诉你也没用，范围实在是太广了。”

术炎目光在上面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希望和你一起复制进化实验。”

净：“联邦封禁实验数据，也有他的道理，术炎，你不要沉浸太过了。”

“正常的实验问题，欢迎你随时和我讨论。”

“我知道，”术炎道。

末了，通讯挂断之前，他又飞快补充一句，“你好好休息，有些事情不能仗着年轻就乱来，之后通讯的时候，将你后面墙上挂着的道具收一收，影响不好。”

他说完之后，屏幕瞬间暗下来。

净：“……”

他身体微僵，偏头朝后面看过去，清俊的脸终于一点点冷了下来。

——

另一边，术炎挂断通讯之后，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他此时并不在实验室里，而在混乱星域里的一个中型的繁茂枢纽星球，飞舰静静的停在一个角落里，他透过屏幕看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