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今天给大家讲一讲我听过的“饭团咕噜噜”的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名叫惣七的老爷爷。惣七爷爷是个既贪婪又懒惰的人，恨不得三天就只干一次活儿，还净喜欢白日做梦：“天上就不能掉些金银财宝下来吗？”
有一天早上，惣七爷爷像往常一样没有出去干活儿，躺在家里的围炉旁滚来滚去。
“不好啦，老头子！大事不好啦！”
此刻本应在地里干活儿的老婆婆突然推开门，连滚带爬地进来。
“干吗呢，老太婆，咋咋呼呼的。”
“隔、隔壁的米八家……”
跟着老婆婆跑出屋外的惣七爷爷透过米八爷爷家的门缝偷偷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可不得了！只见米八爷爷家金光闪闪，里面竟堆满了金银财宝。惣七爷爷哪里见过这世面，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喂！米八！”
惣七爷爷推开门大声质问：
“你这家伙，这些财宝是怎么回事？”
“哎呀，惣七爷爷啊！大好事啊，你瞧，小老鼠们给了我这么一个布袋。”
“布袋？”
“昨天呀，我跟以往一样去东边的山上砍柴。中午肚子饿了，于是找了个岩石坐下吃饭，我拿出饭团正准备吃呢，结果手一滑掉了下来。饭团穿过草丛一路往坡下滚，最后咻的一声掉进了坡下的一个洞里。我家老太婆煮的饭可是又香又软，好吃得不得了，这不是浪费了嘛，我想，于是就朝洞里看了一眼。这一看可不得了，不知怎么竟然听到了奇怪的歌声—
圆圆的饭团，咕噜噜。
太阳公公，奖励我？
开心的饭团，笑哈哈。
一起来跳舞呀，谢谢他！
“那歌也太有意思了，于是我又朝洞里扔了一个饭团。你猜怎么着？歌声又传出来了。后来我干脆把带来的三个饭团全都扔进了洞里。”
“你这是干吗？蠢死了。”
“全部的饭团都扔进去后我还是想再听一听，于是就抱着膝盖像个饭团一样沿着山坡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你再蠢也不能蠢成这样吧？干吗把自己当个饭团哪！”
“你听我说嘛，惣七老爷爷。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洞窟一样的地方了。那里到处挂着灯笼，亮堂得很。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的，竟然是一群老鼠。一只上了年纪的栗色老鼠来到我面前问我：‘难不成饭团是你投下来的？’我说是啊，老鼠们顿时开心得炸开了锅。旁边一只叫良之助的灰色老鼠突然说：‘太好了，我们捣年糕感谢你吧。’说着就把我带到了大堂。老鼠们很快就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石臼和捣杵捣起了年糕，边捣边唱—
圆圆的饭团，咕噜噜。
老爷爷也，滚下来。
开心的饭团，笑嘻嘻。
捣年糕来谢谢他呀，真美味！
“我太高兴了，不知不觉就跟着歌声跳起了舞。老鼠们也跟着跳了起来，还吃起了年糕、喝起了酒。快乐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要离开的时候。长老打开大堂里面的一扇木门，拿出一个布袋递给我，说是伴手礼。”
“怎么拿这么一个破布袋当伴手礼？”
“长老说：‘这是个神奇的布袋，你想要的一切它都会给你。’我虽然很舍不得离开，不过还是道了别，在大家的目送下被推出了洞穴。回到家，我试着说：‘金银财宝快快来！’然后抖了抖布袋。”
“什么？然后这些金银财宝就抖出来啦？”
“对呀。”
惣七心里又悔又恨，五味杂陈。
“喂！米八。”
惣七老爷爷哗啦啦地踩着金银财宝走到米八老爷爷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那个老鼠洞在东边那座山的哪里？快说！”
“沿、沿着山路往上走，快到山顶的那条岔路上，不、不是有一块形状像乌龟的岩石嘛，那旁边有一个坡，洞口就在坡下。”米八爷爷痛苦地说。
打听到洞穴的位置后，惣七老爷爷回头对跟在屁股后的老奶奶说：
“老婆子，还愣着干吗？还不快回去做饭团！”
一
惣七爷爷爬到形状像乌龟的岩石那儿的时候早已过了中午。岩石旁长着一棵板栗树，叶缝一闪一闪地抖落着阳光，非常好看。可他根本顾不上这些。
“在哪儿呢？……通向老鼠洞的山坡。”
惣七爷爷匍匐在地上，在岩石旁边的草丛中仔细寻觅，就在这时：
“哟，这不是惣七爷爷吗？”
有人在叫他。惣七爷爷抬起头，通往邻村的那条山路上，田吾作正向自己走来。
“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懒汉惣七爷爷竟然进山了。”
“我就不能进山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惣七爷爷啊……俺娘病了，医生说她可能没多少时日了。俺娘最喜欢八月瓜了，俺想着在她走前最后再给她吃上一口，这不，正在找呢。”
“八月瓜？你瞎说啥呢，这才刚夏天，八月瓜不是秋天的吗？”
“俺想着看哪里能不能找一个。”
“没有没有，现在没有。”
“这样啊……”
田吾作是和惣七爷爷同村的年轻人，脑子好像不太灵光。
惣七爷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田吾作嘴里念叨了一句“看来是真没有啊”便沿着回村的路下山去了。
“烦死了，什么有的没的。”
就在惣七爷爷小声嘀咕时，有什么掉了下来。
“疼！什么呀，这是？”
他抬起头，只见一个东西从茂密的枝叶间唰的一下溜走了。滚落在脚下的，是一个绿色的栗毛球。它先是落在脚下，然后咕噜噜地滚向草丛。惣七爷爷突然有了主意，他跟着栗毛球一路拨开茂盛的草丛。
“找到啦！找到啦！”
那是一个下行的山坡，树根盘根错节在这里组成梯子的形状。山坡下是一个孤零零、黑漆漆的洞穴。
惣七爷爷立马拿起岩石上放着的饭团，解开竹皮包裹，抓起三个饭团一股脑儿全丢了进去。饭团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似的迅速向洞底滚去，过了一会儿……
圆圆的饭团，咕噜噜。
太阳公公，奖励我？
“听见了！”
惣七爷爷赶紧双手抱膝，将自己蜷成一个球，沿着山坡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回过神来，似乎的确是到了一个洞窟里。这里处处挂着灯笼，灯火通明。
眼前立着三个和他等身大小的饭团，周围还有白色、黑色、灰色、栗色等各种颜色的老鼠，像人一样两条腿站在地上，他们正在跳舞。不可思议的是，这些老鼠的个头儿竟然和惣七爷爷差不多。
（从饭团的大小来看，估计是我滚下来的时候身体缩小了。）
“哇哈哈，太开心了。”
一只黑色老鼠笑哈哈地从饭团间探出头来，脸上、身体上都沾满了饭粒。
“喂！黑丸，怎么这就吃上了！”
一只握着手杖的年老的栗色老鼠说着便冲黑色老鼠的头上捶了一拳，这时他终于注意到了惣七爷爷。
“欸？难不成这三个饭团是你投下来的？”
“没错！”
“不是上次那个爷爷呢。”
“长老，我们像上次那样捣年糕庆祝吧，怎么样？”
被称为长老的老鼠身旁站着的高个儿灰色老鼠提议道。虽然是只老鼠，却一脸的聪明相。
“就是就是，良之助说得没错，捣年糕吧！”
周围的老鼠们也纷纷附和，长老点了点头。
惣七爷爷被老鼠们领到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的地上铺着凉席，里面的墙上有一扇木门。
（就是那儿！老鼠们送给米八的布袋就是从那儿拿出来的……）
大厅中央是一座用细木搭建成的瞭望台塔楼，上面吊着的是一个鼠头形状的吊钟。
（这塔楼又细又高的，像是随时要塌下来。）
惣七爷爷心里正嘀咕呢，几只年轻的老鼠很快就搬来了石臼和捣杵。
“等不及啦！我们快开始吧！”
身上沾满饭粒的调皮鬼——黑色老鼠黑丸高高举起双手率先唱了起来：
圆圆的饭团，咕噜噜。
老爷爷也，滚下来。
开心的饭团，笑嘻嘻。
捣年糕来谢谢他呀，真美味！
老鼠们欢快地唱着歌捣起了年糕。
惣七爷爷却提不起丝毫兴致，他特别讨厌唱歌和跳舞。看见他这个样子，一只小小的白色老鼠姑娘一脸疑惑地问：
“怎么了？你不跳舞吗？之前的那位老爷爷可是和我们一起跳了呢。”
（米八这家伙，净给我找麻烦！）
“可我不会跳呢。”
“这样啊，那就请多喝酒吧！”
白色老鼠姑娘一手递来酒杯一手拿着窄口酒壶准备倒酒，可惣七爷爷根本无心理会。老鼠们的捣年糕舞迟迟没有要结束的迹象，惣七爷爷已经按捺不住了。他想了个办法。
（老鼠应该都怕猫，一旦我发出猫叫声，他们肯定立马四处逃窜。等所有老鼠都逃走后再去打开那扇木门就好了，打开门拿到那个神奇的布袋后再迅速溜之大吉。）
既然决定了，再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惣七爷爷站起来，猛吸一口气，沉入丹田：
“喵！”
“猫来啦！”“啊！”“救命啊！”
老鼠们顿时四处逃窜，捣杵被扔在地上，石臼也倒了，年糕上面沾满了沙土，现场乱作一团。哈哈！果然不出所料！惣七爷爷窃笑。
灯突然灭了。
眼前一片漆黑。
“猫在哪儿啊？！”“妇女儿童先跑！”“啊！”
老鼠们依旧尖叫不止，东逃西窜。
突然发生意料之外的情况，惣七爷爷也一时乱了阵脚。
“喂！喂！快把灯打开！开灯！”
“救命啊！”“猫来啦！”“惣七爷爷！”
（嗯？刚刚好像有谁叫我？）
就在惣七爷爷迟疑之时，突然听见一声巨响。随后便传来嘎吱嘎吱的木头断裂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正在倒塌。
“啊！塔楼！”
砸到头就完啦！惣七爷爷抱住头蹲在地上—
轰！
似乎是吊钟砸下来了。
二
惣七爷爷发现自己在山里。阳光穿过树叶照下来。
“欸？”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那块乌龟状的岩石上，竹皮包着的饭团也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怎么回事？……我不是在老鼠洞吗……
“哟，这不是惣七爷爷吗？”
他猛地回头，发现田吾作正沿着通往邻村的那条山路爬上来。
“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懒汉惣七爷爷竟然进山了。”
“你刚刚已经说过啦。”
“嗯？真是个古怪的老头儿……”
“古怪的是你！”
“惣七爷爷啊……俺娘生病了，医生说她可能没多少时日了。俺娘最喜欢八月瓜了，俺想着在她走前最后再给她吃上一口，这不，正在找呢。”
“这个也说过啦，八月瓜是秋天的。”
“俺想着看哪里能不能找一个。”
“要我说几次？都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样啊……”
田吾作一脸疑惑地下山了。“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两种不同的情绪一齐涌上惣七爷爷的心头。
砰！什么东西掉在了头上。
抬起头，只见一个东西从头顶的树枝间一蹿而过，很快便消失在茂密的枝叶中，和之前一样。
一个绿色的栗毛球从脚下滚过。
惣七爷爷解开竹叶包，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三个饭团。
“怎么回事？！刚刚不是都扔进洞里了吗？”
惣七爷爷抓起饭团，拨开绿草，果然找到了那个洞穴。他对着洞口一个接一个地把三个饭团全都扔了进去。
圆圆的饭团，咕噜噜。
太阳公公，奖励我？
老鼠们的歌声传来。
（虽然莫名其妙，不过也只好再下去一次。）
惣七爷爷双手抱膝滚了下去。
下面的景象和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一个像洞窟一样的地方，亮堂的灯笼，三个硕大的饭团，白色、黑色、灰色、栗色等各种颜色的老鼠们正在跳舞，脸上沾满了饭粒的黑丸从饭团间探出头来。
“哇哈哈，真开心。”
“喂！黑丸，怎么这就吃上了！”
年老的栗色老鼠说着便照他头上捶了一拳，然后注意到惣七爷爷。
“欸？难不成这三个饭团是你投下来的？”
“没错！”
“不是上次那个爷爷呢。”
“长老，我们像上次那样捣年糕庆祝吧，怎么样？”
“就是就是，良之助说得没错，捣年糕吧！”
周围的老鼠们纷纷附和，长老也点了点头。惣七爷爷被领到一个宽敞的大厅，石臼和捣杵搬了过来，年轻的老鼠们开始捣年糕。
圆圆的饭团，咕噜噜。
老爷爷也，滚下来。
开心的饭团，笑嘻嘻。
捣年糕来谢谢他呀，真美味！
“怎么了？你不跳舞吗？”
白色的老鼠姑娘走过来问。
“之前的那位老爷爷可是和我们一起跳了呢。”
到了这一步，惣七爷爷也无奈地选择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虽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总之先把刚才的事情再重复一遍吧。）
“可我不会跳呢。”
惣七爷爷应付道。
“这样啊，那就请多喝酒吧！”
老鼠姑娘递来酒杯，倒上酒。惣七爷爷喝了一口酒，含在嘴巴里，冷不丁地想起：刚刚好像就是这会儿学了猫叫。
再给他们来一次！—惣七爷爷才不会这么傻呢。要是又回了山里可受不了，宝物也拿不到。而且，要是又来一次可怎么办？惣七爷爷喝着酒，不知如何是好，感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年糕就要捣好了。就在这时：
“长、长老！”
一只青鼠打开客厅的隔扇冲了进来。歌声与舞蹈戛然而止，在石臼旁和大家一起庆祝的长老不耐烦地转过头来。
“怎么了，忠三郎？”
“万福死在了豆仓里！”
“什么？！”
“您快来看看吧。”
大家跟着那只叫忠三郎的青鼠陆续离开大堂。
“这可不妙，惣七爷爷也一起过来吧。”
惣七爷爷被老鼠姑娘牵着站起身来。
“等等，豆仓是什么地方？”
“是洞穴最里面的屋子，原本是供奉观音菩萨的地方，后来老鼠数量越来越多，现在则用来存放大豆以备不时之需。”
老鼠姑娘牵着惣七爷爷一边往外走一边解释道。
“万福先生向来贪吃，肯定又去偷吃了。”
穿过蜿蜒曲折的小路，最后来到一扇黑色的门前。门是开着的，大家直接走了进去。仓库里，豆子像小山一样高高堆起，一座巨大的观音像埋在豆子里只露出上半身。仔细一看，观音的脸竟然是一只老鼠的样子。发着闪闪金光的鼠面观音——真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眼前滚落着一个吃了三成左右的饭团，饭团旁仰面躺着一只硕大如相扑力士的黄色老鼠。
“万福，喂，万福！醒醒！”
长老提起手杖杵了杵大老鼠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胸前的大肚子微微摇晃了几下。
“长老，您看看他的脖子。”
听到忠三郎的提醒，长老看向万福的脖子。
“怎、怎么回事？脖子上有被勒的痕迹！”
“是的，万福是被勒死的。”
鼠群顿时炸开了锅。
“啊！万福！”
黑丸趴在硕大的尸体上哭了起来。
“到底是谁啊，太残忍啦……”
惣七爷爷站在鼠群的最外围，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事情，突然意识到——大家都盯着那只大老鼠的尸体，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宝物，现在再合适不过了。
惣七爷爷蹑手蹑脚地离开豆仓溜回大堂，他小心翼翼地，不让围着尸体哇哇大哭的老鼠们察觉。
石臼、捣杵还有年糕都还是离开时的样子。他来到那扇一开始就觉得奇怪的木门前，握住把手试着拉了一下。
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但是再拉却一动不动了，似乎是上了锁。
（老鼠做的锁而已，用力一拉肯定就坏了。）
惣七爷爷铆足了劲儿猛地一拉，门缝比刚才宽了一些。快了，宝物布袋马上就要到手了！
也许是手心冒了汗，第三次铆足了劲儿猛拉时惣七爷爷手上一滑，顺势向后退了几步撞到了什么东西，耳边传来嘎吱嘎吱木头折断的声音。
“啊！”
回过神来已经晚了，断裂的承重柱根本承受不了吊钟的重量，瞭望台转眼就倒了下来。
“啊啊啊！”
惣七爷爷双手抱头。吊钟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
轰！
三
惣七爷爷发现自己在山里。阳光穿过树叶照下来，屁股下面坐着乌龟状的岩石，旁边是用竹皮包好的饭团。
“哟，这不是惣七爷爷吗？”
田吾作正沿着山路爬上来。
“……又回来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懒汉惣七爷爷竟然进山了。”
“是吊钟，钟声一响就会回到这里。”
“你在嘀咕什么呢，惣七爷爷？惣七爷爷啊……俺娘……”
“八月瓜是秋天的！”
“咦？你咋知道俺在找八月瓜？”
“烦死了，快滚！”
傻里傻气的田吾作一脸疑惑地沿着回村的路下山了。随后，啪嗒一声，绿色的栗毛球砸中爷爷的头之后落在地上，随后往草丛滚去。
“哼！”
惣七爷爷恨恨地跺了一脚。
“既然这样，我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宝物！”
惣七爷爷解开竹皮，抓起三个饭团拨开草丛，一股脑儿全部丢入洞里。他恨不得自己也立马就滚进去，又担心听到老鼠们的歌声前就进去会不会发生什么错乱。
圆圆的饭团，咕噜噜。
太阳公公，奖励我？
“走！”
他双手抱膝滚了进去。洞中迎接惣七爷爷的是他已经再熟悉不过的老鼠们。
“难不成这三个饭团是你投下来的？”
一拳教训完身上沾满饭粒的黑丸后，老鼠长老问道。
“没错！”
惣七爷爷一边应付长老一边盘算，究竟怎么样才能偷到那扇木门后藏着的宝袋。和老鼠们唱歌跳舞一起庆祝，最后让老鼠们把宝袋作为礼物送给他这个方法实在太费劲儿了，贪婪又性急的惣七爷爷根本不会考虑。
“长老，我们像上次那样捣年糕庆祝吧，怎么样？”
“就是就是，良之助说得没错，捣年糕吧！”
惣七爷爷被带到第一回和第二回去过的那间大堂，老鼠们很快就捣起了年糕、跳起了舞。
圆圆的饭团，咕噜噜。
老爷爷也，滚下来。
开心的饭团，笑嘻嘻。
捣年糕来谢谢他呀，真美味！
“我也要捣年糕！”
浑身漆黑的黑丸从年轻老鼠手中一把夺过捣杵。
“圆圆的饭团，咕噜噜……嘿、嘿、嘿。”
黑丸身材瘦小，捣杵在他手上太重了。看着他摇摇晃晃逞能的样子，其他老鼠哈哈大笑。老爷爷突然有了新的主意。
（捣杵！用捣杵把门撞坏就好了！）
刚刚已经试过一次，惣七爷爷心里有数，那扇木门不算特别厚。用捣杵撞个十次左右应该就能撞开。
“你好……”
就在这时，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传来。回过头来，白鼠姑娘已经递来了窄口酒壶。惣七爷爷接过酒杯，将老鼠姑娘倒的酒一口喝下。一想到宝袋即将到手，惣七爷爷就乐不可支，酒也变得美味了。
（接下来只要等那只叫忠三郎的青鼠过来就好了。）
“你好……”
白鼠姑娘看着爷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
她应该是要问：你不跳舞吗？
可她的样子并不像是要问这个。
“我叫初雪。”
（突然介绍自己干吗？而且区区一只老鼠，竟然还取了这么个风雅的名字。）
惣七爷爷感到不屑的同时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这只老鼠……似乎和之前的表现不太一样。
名叫初雪的老鼠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后凑了过来。
“突然这么问您也许会觉得奇怪……”
“什么？”
初雪凑到惣七爷爷耳朵旁，小声问：
“爷爷，您是不是反复掉进这个洞里？”
“啥？！”
惣七爷爷大为震惊，手上的酒杯也摔在了地上。
“长、长老！”
就在这时，忠三郎冲了进来。
“怎么了，忠三郎？”
“万福死在了豆仓里！”
“什么？！”
“您快来看看吧。”
老鼠们乱哄哄地离开大堂。惣七爷爷看了一眼，黑丸也扔下捣杵跑了出去。惣七爷爷本打算继续留在这里用捣杵把木门撞开，可初雪的话让他耿耿于怀。
“你怎么知道……”
“惣七爷爷也一起去吧。”
初雪没有回答，只是牵起惣七爷爷的手。没想到初雪的力气竟然这么大，一个劲儿地拉着爷爷向前走。
来到豆仓后，饭团旁边仰面躺着一只胖胖的老鼠，已经死了。一切都和上次一样。
“啊！万福！”
黑丸趴在尸体上哭了起来。
“到底是谁啊，太残忍啦……”
长老皱紧眉头看向忠三郎。
“究竟怎么回事？仔细说来听听。”
“我也不知道啊！万福的力气大，我就想着叫他来帮忙捣年糕，然后到处都没有看见他，于是就问豆仓前的王竹和玉竹，他们说他在里面，结果我打开门……”
鼠群顿时闹哄哄的。
究竟是谁杀了万福，惣七爷爷根本就不在乎。初雪的话倒是让他有些耿耿于怀，但是和宝袋比根本就无关紧要。
“王竹、玉竹，这究竟怎么回事？”
长老问的是两只身上带点儿绿色的老鼠。两只老鼠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脸上棱角分明，应该是一对双胞胎。他们的身上和手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当时我们一直在豆仓前下鼠棋……”
“等等！你们不是前天在外面受伤，用不了手吗？”
“鼠棋用牙齿就能下。”
“哦，‘一直’指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当时有人来告诉我们‘投饭团的老爷爷回去了哦’，在那之前我们就一直在下棋。”
应该是米八，惣七爷爷猜测。
“啥？你们下的时间可够长的……继续说吧。”
“好的。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万福用两只手举着饭团顶在头上，走过来说长老让他把这个饭团放进豆仓里，然后就进去了。当时我看了里面，谁都不在。”
“嗯，确实。上次那位老爷爷给的饭团还剩一个，我就让万福放进豆仓里准备今天晚上再吃。”长老说。
看来尸体旁边那个饭团就是米八的。
“然后一局还没下完忠三郎就来了，他问万福在不在，我说在里面。忠三郎打开门后立马就哇的一声大叫……”
惣七爷爷悄悄松开初雪的手。初雪正听双胞胎的话听得入迷，此时谁也没有留意惣七爷爷。
“也就是说，万福进去以后直到忠三郎进来，没有谁进过仓库？”
“是的。”
“也就是说，忠三郎，是你杀了万福？”
“怎么可能？我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万福的尸体。”
“忠三郎说得没错，长老。”双胞胎的其中一个说，“忠三郎没有杀死万福的时间，是吧，玉竹？”
“嗯，没错。”
“王竹、玉竹，不会是你们两个吧？”
“你看我们的手根本就动不了，怎么能勒死万福？”
“没错。”
“那到底是谁干的？要进这个仓库只有这一扇门，他是怎么溜进豆仓，杀死万福之后再出来的……”
惣七爷爷打算趁老鼠们不注意悄咪咪地返回大堂。
“王竹先生。”
初雪大喊一声，惣七爷爷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或者玉竹先生也行，请问万福先生进豆仓是在老爷爷来这里之前吗？”
“老爷爷？”“谁呀？”
“这位老爷爷。”
初雪指着惣七爷爷说。惣七爷爷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来，老鼠们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他身上。惣七爷爷只好傻笑着糊弄过去。
“啊，这么说来，玉竹，当时好像听见洞口那边传来了《圆圆的饭团》那首歌？”
“啊！听见了，听见了。那首歌是庆祝那位爷爷滚下来才唱的吧？万福是在我们听到这首歌之前进的豆仓。”
“没错。”
初雪满意地点点头，看向长老。
“长老，请恕我冒昧，我有一个主意。我们请这位爷爷帮忙寻找杀死万福先生的凶手，怎么样？”
“什么？”
惣七爷爷差点儿跳了起来。
“到底是谁，又是怎么杀死万福先生的，我们都不知道，但是唯有这位爷爷是在万福先生进入豆仓后才进到洞里的，他不可能杀害万福先生。”
“嗯……也就是说，现在这里老爷爷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没错没错！”周围的老鼠们也开始起哄。
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我没记错的话，在人类世界里这种角色应该叫侦探？”
初雪说。
什么侦探不侦探的……不过是传说中辉夜公主带来的概念而已，和我有什么关系，真是麻烦死了，惣七爷爷心想。不过很快他就改了主意。要论鬼主意，可没人比得过他。
“好好好，我知道了。”
惣七爷爷上下挥了挥手，示意老鼠们安静。
“不就是抓到杀害万福的杀人凶……杀鼠凶手让他接受惩罚嘛，小菜一碟啦。”
“那就……”
“不过啊，侦探是需要报酬的，而且得预付。”
“预付？”
长老的眼睛瞪得溜圆，似乎是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也就是先付礼金啦，你们不是有个布袋吗？有了这个布袋就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哦哦，有的有的，把布袋给您就行了，是吧？”
“没错！”
长老领着爷爷向刚才那间大堂走去，其他老鼠也接二连三地跟了过来。
长老站在木门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门，里面果然有一个布袋。长老把布袋拿在手上交给惣七爷爷。
“这样就好了吗？请您一定要找出杀害万福的……”
“好好好，知道了。”
（拿到这个就万事大吉了。）
惣七爷爷转身面向所有老鼠。
“接下来我要开始调查了，大家都不要出大堂哟。”
老鼠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闹哄哄的。
“嗯……老爷爷，”初雪一脸不理解的样子，问道，“为什么不能出大堂呢？”
“你们都到处乱跑，要是杀鼠凶手趁机消灭了证据，那可怎么办？你想过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大家听好了，都听这位爷爷的，不要乱跑。”
长老已经完全被唬住了，惣七爷爷不禁窃笑。
“一会儿再见。”
惣七爷爷独自走到门口，吧嗒一声关上大堂的隔扇。
惣七爷爷把宝袋夹在腰带上，回到自己掉下来的地方——突兀地出现在过道上的洞口。只要钻出洞口就能靠着手和脚的支撑爬上去，可是洞口太高，手根本够不着。惣七爷爷环顾四周，看有没有能用来垫脚的东西，于是发现自己扔下来的三个饭团还堆在旁边。他将其中一个饭团滚到洞口下方，不顾身上沾满了饭粒，开始向上爬。
“嘿哟。”
惣七爷爷站在饭团上纵身一跳，试图跳出洞口。
“啊！”
头上和肩膀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啊啊啊！”
惣七爷爷从饭团上滚了下来，腰部狠狠地摔在地上，头上也疼痛难忍，好像是被什么扎到了。耳边吵吵嚷嚷的，老鼠们正往这边跑来。
“这、这是怎么了？”
是长老的声音。
“他头上扎着荆条的刺呢！好像是中了圈套！那个刺装在洞口，从外面进来的时候不会卡住，但是从里面出去的时候，如果不先拿开就会中招。”
“哼！米八这家伙，有这么个鬼玩意儿也不告诉我……”
惣七爷爷想要拔掉扎在头上的刺却怎么也拔不出来。不仅如此，手还被扎出了血。
“哼……”
长老声音低沉，冷冰冰的。
“看来你这家伙是打算拿了布袋就跑路啊。”
“什么？！”“竟然敢骗我们！”“这个人也太坏了。”
老鼠们开始议论纷纷。
“啊，不是……”
没有谁愿意听惣七爷爷的辩解，鼠群中腾起的杀气火辣辣地灼烧着他的皮肤。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老鼠？老爷爷，看来你还没有领教过老鼠真正的恐怖。”
惣七爷爷眼前出现了数十只老鼠的眼睛，每只眼睛都红通通的，每只眼睛都充满了愤怒。
“不、不要啊。”
“上！”
“叽！”“叽叽！”“叽叽叽！”
老鼠们一起冲了过来！惣七爷爷的头发一片接着一片地被拔掉，衣服也被撕得破烂不堪，他的脸、头、胸口、肚子、脚都被老鼠们的爪子和牙齿弄得皮开肉绽。惣七爷爷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简直像是被人用插花的针盘在身上摩擦了一遍。
“啊……”
简直是地狱般的折磨。
（好痛！好痛啊！……啊！怎么会这样……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在老鼠们暴风雨般的攻击下，惣七爷爷感到深深的后悔。可是已经太晚了，他浑身是血，意识逐渐模糊……
轰！
四
惣七爷爷发现自己在山里。阳光穿过树叶照下来，屁股坐着乌龟状的岩石。
他惊觉，摸了一下头和肩膀——没有荆条的刺，衣服也没有破，撞伤的腰也不疼了。
“哟，这不是惣七爷爷吗？”
惣七爷爷回头，田吾作正沿着山路爬上来。他那无所事事的样子，让惣七爷爷心头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安心感。
“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懒汉惣七爷爷竟然……”
“田吾作！”
惣七爷爷忽地站起，跑到田吾作面前握住他的手。
“你是叫田吾作吧？”
“嗯？啊，出生的时候俺爹给俺取的哇。”
“太好了！回来了！”
惣七爷爷仔细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在老鼠们狂风暴雨般攻击之时，不知怎的，吊钟竟然响了，然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唉，要说啊……”
“哦哦哦！八月瓜，是吧？”
“咦？你咋知道俺在找八月……”
“你小子的事情我可啥都知道。听好了，现在是夏天，没有八月瓜，不过我可以给你个好东西。”
一想到一切又恢复如初，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子也看起来有那么点儿可爱了。惣七爷爷解开竹皮包。
“瞧！饭团，给你了。”
那鬼地方我可再也不想去了，宝袋也可以不要，把饭团都给田吾作也好死了这条心，惣七爷爷心想。
“哇！闻起来好香啊，真的要给俺？”
“嗯，你都吃了吧！”
“爷爷心真好。”
惣七爷爷连同竹皮一起，把饭团全部给了田吾作。田吾作张开嘴巴咬了一口，皱起眉头。
“啊……这米咋还夹生嘞？”
“哦？让你惣七奶奶匆忙做的，可真对不起啊。”
“这么难吃的饭团俺还是头回吃到。”
田吾作发着牢骚正要再吃一口时，一个绿色的栗毛球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哎哟！”
田吾作下意识地双手抱头，饭团一不小心掉了下来。右手拿着正要吃的和左手竹皮包里的两个都掉在了地上。
“田吾作！你怎么回事！”
惣七爷爷慌忙追着饭团跑了出去，可是已经太迟了。三个饭团紧跟在绿色的栗毛球后头，一个接一个全都滚进了老鼠洞里。
圆圆的饭团，咕噜噜。
太阳公公，奖励我？
开心的饭团，笑哈哈。
一起来跳舞呀，谢谢他！
“这是什么声音啊，惣七爷爷？”
田吾作问道。惣七爷爷什么也没有说，他听着洞里传出的歌声，方才被攻击的恐惧逐渐化为愤怒。
（臭老鼠，竟敢戏弄我！）
一度放弃宝袋的惣七爷爷越想越气不过，怒火中烧，他与生俱来的恶意逐渐膨胀。
（我非要把袋子夺走不可！）
“田吾作，你快回去，没你什么事了。”
“欸？可是……”
“快回去！”
赶走田吾作后，惣七爷爷双手抱膝坚决地滚入战场。
“哇哈哈，真开心。”
一无所知的黑丸从饭团间探出头来，脸上沾满饭粒。一拳教训完他后长老发现惣七爷爷。
“难不成这三个饭团是……”
“是我。”
惣七爷爷压住心中的怒火说。大家一起到大堂，开始捣年糕，老鼠们又唱又跳，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哼！这群臭老鼠，等我把袋子拿到手就用稻草一把火把洞给烧了！把你们全都熏出来！）
“怎么了？你不跳舞吗？”
正想着怎么报复的时候，初雪走了过来。
“之前的那位老爷爷可是和我们一起跳了呢。”
“跳什么跳？有什么好跳的！”
“这样啊，那就请多喝酒吧！”
惣七爷爷接过酒杯喝了一口酒……
（嗯？）
他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只白老鼠应该知道我在轮回才对。）
可眼前的初雪却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殷勤地递来窄口酒壶给惣七爷爷倒酒。
爷爷顿时警惕起来。
“喂，初雪。”
“欸？”初雪露出震惊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在说什么呢？上一次你不是说了你叫初雪吗？”
“嗯？上一次是指……”
看样子初雪是真觉得不可思议，完全没有装傻充愣的样子，而且装傻充愣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是这一次她不知道吗？）
究竟咋回事？哎，算了。惣七爷爷决定不再纠结。
（而且这代表我上次准备抢走袋子的事情她没有看到，也就是说她还不知道我的真正目的，正好。要是她去向长老告状，那可不得了。）
“长、长老！”
隔扇打开，忠三郎冲了进来。
得知万福被杀，所有老鼠先后走向豆仓。万福躺在豆仓中。
“啊！万福！”
黑丸哭着扑了上去。
“到底是谁啊，太残忍啦……”
长老说的话和上次一样。王竹、玉竹解释过后，惣七爷爷以为初雪会像上次那样提议请他帮忙找出犯人，结果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看来这次她是真的啥也不知道，唉。）
“大家听我说！”
惣七爷爷用洪亮的声音喊道。所有老鼠一齐看向爷爷。
“我来帮你们搞清楚究竟是谁杀了万福吧——我就是侦探。”
“您说什么？”
长老愣住了。
“你们想啊，我是刚来这里的，要说这里谁绝对不可能是凶手，那只有我。而且人可比老鼠聪明多了，这个你们自己也知道吧。”
老鼠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议论纷纷：“是吗？”“好像还真是。”
“那、那就拜托您了，‘侦、探’。”
听到长老发话，惣七爷爷更加强硬了。
“那好吧。不过啊，侦探可是需要报酬的，这是人类世界的常识，你们也不能例外。”
“什么报酬呢？”
“比如……要是能有个想要什么东西都能给的布袋就好了。”
“哦！我们刚好有这么个布袋。你要是找到杀害万福的凶手，就把布袋给你。”
惣七爷爷微笑着点点头。
“好啊。长老，能借一间小屋子给我吗？我要逐一对所有老鼠问话。问完就能发现有的老鼠口供对不上，凶手的谎言也就拆穿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那间橡子仓怎么样？”
除了豆仓，还有用来存放橡子的橡子仓吗？
“那就那间吧。还有，大堂瞭望台上的吊钟，把它卸下来找个地方放好。”
“为什么？”
“这都是为了你们好。那个瞭望台摇摇晃晃的搞不好什么时候就塌了，到时候吊钟砸下来就完啦。快提前把它卸下来收好，不要让任何老鼠碰到。”
惣七爷爷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呢？答案很简单——他要找到杀害万福的凶手！所以提前把吊钟收好，避免到时候钟声一响，一切又恢复如初。
一只肥老鼠被杀害了，死在豆仓里。自从这只老鼠进入豆仓后，谁都没有进入豆仓，直到别的老鼠发现他的尸体。也就是说，这是一起不可能的犯罪。反过来说，只要查清楚手段就能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老鼠们这榆木脑袋想出来的伎俩，我还能搞不清楚？）
坏心肠的惣七爷爷丝毫没有要帮老鼠们破案的心思。他只是觉得比起和老鼠们又唱又跳的，看穿他们的小把戏要简单得多，仅此而已。
可开始问话后没多久，惣七爷爷就感到一个头两个大了。
洞里一共住着六十六只老鼠。老鼠们远比人类想象的更加不消停，更加随心所欲。这会儿还在这里啃树根呢，那会儿就去了隔壁房间多管闲事，动不动就跳舞，动不动就累得睡着了。这些玩意儿是一刻也不消停，要完全把握他们的行动根本不可能，也没办法知道谁撒谎了。
“唉……”
束手无策的惣七爷爷走出橡子仓，向豆仓走去。
他打开涂成漆黑的木门走进豆仓。他懒得关门了，索性就让门这么开着。已经被吃掉三分之一的饭团旁躺着万福的尸体，上面已经盖上了草席。周围全是大豆堆成的小山。惣七爷爷很快就在一座座豆山间发现了一个木箱，上面放着大堂的那个吊钟。
（哈哈，长老的脑子还挺灵光。）
老鼠们已被禁止进入发现尸体的豆仓，把吊钟放在这里就谁也碰不到了。
惣七爷爷抬头看着吊钟正面的鼠面观音——长得像老鼠的观音，真是个古怪的玩意儿。
接着他开始查看四周。虽然说是为没东西吃时做的准备，可大豆真是没少囤哪。可能是要让六十六只老鼠不饿肚子非得屯这么多才放心吧。惣七爷爷在巨大的豆山中找到一个凹陷下去的地方。
（可能就是那儿。）
惣七爷爷走到凹陷处，将豆子一粒粒拨开，寻找秘密通道。
（要想进入豆仓又不被王竹、玉竹发现就一定需要一条秘密通道，那条通道应该是和这个老鼠洞的某个地方连通的。只要找到那个地方，应该就能自然而然地锁定可疑的老鼠。）
一粒粒地拨开豆子，寻找秘密通道并不轻松。可笑的是，这是几年来惣七爷爷最勤劳的时刻，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宝物布袋。
（我可比米八那家伙辛苦多了啊。）
可是，惣七爷爷的辛苦不过是徒劳一场。把所有豆子拨开后，就只见到一面土墙，根本没有什么秘密通道。惣七爷爷放弃寻找，再次回到放着尸体的地方。
（难道是在其他地方？可要是把豆子全部拨开再找的话……）
真不该轻易说要做侦探什么的，唉！惣七爷爷心烦意乱。
“呃呜！”
惣七爷爷突然呼吸困难。伸手摸一下脖子，竟摸到了像是绳子的东西。有谁用绳子勒住他的脖子拼命向后拉！
（谁？谁？）
发不出声音。他越是挣扎着想要逃脱，绳子就吃得越紧。惣七爷爷看不到背后拼命勒住他、要他性命的究竟是谁，他拼命挣扎，豆子滚得到处都是，豆山开始崩塌。
他想求救却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惣七爷爷瞥见了吊钟。
（只要敲响吊钟……）
惣七爷爷拼命伸手却够不着。他迅速抓起手边的豆子。意识越来越模糊了，惣七爷爷瞄准吊钟用尽浑身解数扔出豆子—
轰！
五
惣七爷爷发现自己在山里。和之前一样，阳光穿过树叶照下来，屁股坐着乌龟状的岩石。
“哟，这不是惣七爷爷吗？”
背后传来田吾作的声音。
“为什么？”
惣七爷爷起身揪住田吾作的衣领。
“想偷就会被杀死，想好好找到杀鼠凶手也会被杀死！到底要我怎么样！”
“欸、欸？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突然被人揪着出了一顿气，田吾作似乎吓得不轻。爷爷松开手。
“跟你说了也没用。”
“哦……唉，要说啊……”
“啊，八月瓜，是吧？那边有。”
惣七爷爷随手指着通往山脚的那条山路说。
“真的吗？惣七爷爷！”
“嗯，那里有一大片呢，快去给你快死的娘吃个饱。”
“谢谢你，惣七爷爷！等俺摘到了，给你也分一些。”
田吾作迈着兴冲冲的步子下山去了。
“唉。”
惣七爷爷叹了口气，又忽地想起什么迅速闪身躲开。绿色的栗毛球吧嗒一声擦着他的肩膀掉在地上。
“每次都让你砸中可还行！”
惣七爷爷望着树上倏地一闪而过的黑影嘟囔道。他坐在乌龟状的岩石上打开竹皮包，里面是三个饭团。
惣七爷爷抓起一个，张开嘴巴啃下一大口，马上又吐了出来。
“呸！田吾作说得没错，米饭还夹生呢，没法儿吃。”
不过也许是来回折腾这么多趟折腾饿了，惣七爷爷嘴上说着饭团难吃，转眼便风卷残云地吃完了一个。第二个饭团里包了酸梅干。惣七爷爷一边品味着嘴巴里的酸爽，一边仔细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
应该是刚才进入豆仓后没有锁门，所以让那家伙溜了进来。不过他是怎么从大堂逃出来的？……唉，光想也不管用。老鼠们一刻也不消停，要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简直易如反掌。
（不过为什么要杀我呢？难道是豆仓里有什么被发现了就不得了的东西不成？）
“豆仓里果然有秘密通道……”
自言自语中，第二个饭团也吃完了。惣七爷爷盯着第三个饭团，突然想起——鼠面观音。豆子呈一座山的形状堆在观音像下，一直堆到了观音胸口的位置……
“反了！”
爷爷站了起来。
“秘密通道不是在豆山凹陷下去的地方，而是在观音像顶上！杀死万福的家伙以豆山为垫脚石爬上了观音像。”
虽然他不是很确信，不过值得调查一番。惣七爷爷拨开草丛，将手中最后一个饭团扔进洞里。
圆圆的饭团，咕噜噜。
太阳公公，奖励我？
惣七爷爷抱住膝盖沿着山坡滚了下去。和前几次一样，洞里的老鼠们正在跳舞。
“哇哈哈，真开心。”
哪怕只有一个饭团，浑身沾满饭粒的黑丸也依旧笑哈哈的。
“欸？难不成饭团是你投下来的？”
“没错。”
惣七爷爷回答。良之助紧接着上前一步向长老提议捣年糕。
“现在可不是捣年糕的时候，大家马上去豆仓。”
“什么？为什么去豆仓？”
“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长老催促着大家往豆仓走去。惣七爷爷感觉有人在后面拉他的衣袖。
“老爷爷。”
是初雪。
“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小声说，语气中透露着遗憾。听到“刚刚”这个词，惣七爷爷恍然大悟。
••
“你是知道我在轮回的那个初雪吗？”
•••••••••
“您在说什么呢？上一回捣年糕的时候我不是向您自我介绍过了吗？”
“长、长老！”
忠三郎从正面冲了过来。
“万福死在了豆仓里！”
“什么？！”
之前一直表现得半信半疑的老鼠们像是突然着了急，纷纷跑向豆仓。惣七爷爷一边追在他们后头，一边对初雪说：
“刚刚我是鬼迷心窍了。这次我肯定会把杀害万福的凶手找出来，你跟上次一样向长老提议吧。”
“了解。”
初雪点点头。
走进豆仓，万福果然倒在地上。黑丸哭着扑上去，长老叹息，王竹、玉竹、忠三郎分别交代前因后果。
“长老，这里只有一个人不可能是杀害万福的凶手。”
初雪提出。
“就是这位老爷爷，因为他几乎是在忠三郎先生发现尸体的同时掉进洞穴里的。我们请这位老爷爷帮忙调查杀害万福先生的凶手怎么样？”
见长老点头同意，惣七爷爷抓住机会立即提出侦探需要报酬，然后和长老就宝物布袋定下约定。
“长老，请你带上大家先回大堂吧。”
“你怎么会知道有大堂？”
“上次来过这里的米八爷爷告诉我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可是那位老爷爷也不知道豆仓……”
长老净是问一些麻烦事儿。
“你的问题好多哟，有侦探就要老实听侦探的。别问这问那的了，快去大堂，初雪留下来给我帮忙。”
“需要帮忙的话是不是更有力气的男老鼠……”
“不是说了让你赶紧去嘛！”
把初雪以外的老鼠都赶走后，惣七爷爷关上门，回头发现初雪正紧张地盯着他。
“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初雪，上一回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嗯……我记得爷爷中了荆条陷阱，被大家发现，然后被攻击……”
“真是想起来就可怕哦……”
“我当时也觉得很可怕，可我太弱小了，没办法阻止大家，然后就折回大堂敲响了吊钟。”
“啊？原来是你啊。”
“是的，然后我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裁缝室，你掉下来之前我就在那儿。可你这次为什么只给了一个饭团下来？”
惣七爷爷觉得不对劲。
“等等！在这之前不是还有一次吗？我找所有老鼠一个个问话，然后在豆仓被谁勒住脖子差点儿死翘翘。”
“没有啊。”
初雪斩钉截铁地说。
“……初雪，你这是第几次见到我？”
“第三次。”
后来经过详细询问，惣七爷爷总算弄明白了。初雪每次都会跳过一个轮回。
••••••••••
“您是说，我第二次见到您的时候，对于您来说其实是第三次。”
也就是初雪第一次问“爷爷，您是不是反复掉进这个洞里”的那一次。
“然后这一次对于我来说是第三次，对于您来说其实是第五次？”
“没错。”
换句话说，初雪所在的轮回是第一次、第三次、第五次……偶数的轮回都被跳过了（见图表）。第二次和第四次轮回里的初雪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也就是说，被跳过的轮回里，初雪和惣七爷爷相当于第一次见面。
“究竟怎么回事？我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像是什么在这个洞里才会发生的神奇现象。对了初雪，你有没有和别的老鼠说过这件事？”
“没有。”
“还是不要说比较好，除了我，对谁都不要说，人家会以为你疯了。”
“好。”
主要是不想让别的老鼠知道自己曾经尝试过偷宝袋，可惣七爷爷当然不会这么说。
“好，初雪。帮我个忙吧，爬上那里去。”
惣七爷爷指了指鼠面观音的头。
“观音娘娘？为什么？”
惣七爷爷将自己在洞穴外吃饭团时突然想到的推理告诉初雪。
“啊！原来是这样。观音娘娘头上确实有一个通向地上的洞。”
“你说什么？”
惣七爷爷瞪大眼睛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初雪。
“你是说那里有一条秘密通道？”
“不是秘密通道，叫‘蛇洞’，是绝对不能进去的。”
据说一开始那个洞是为了引入外面的空气而挖的。很久很久以前，蛇钻进了洞里，吃了很多老鼠。后来老鼠们合力拼命把蛇赶走，堵上了洞口。这座鼠面观音也是为了供奉当时被蛇吃掉的老鼠而设置的，同时带有祈求“再也没有蛇进来”的驱邪的含义。
“但实际上是能通往其他地方的，是不是？”
“不知道，我也只是听说那里有一个洞，没有实际见过。长老不是也说了嘛，要进这个仓库只有这一扇门。”
“他是默认‘没有谁会钻蛇洞’吧？计划谋杀的家伙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惣七爷爷不屑地爬上豆山，摸了摸鼠面观音——表面凹凸不平，不用费多大力气应该就能爬到脸上。
“快停下来，爷爷。”
惣七爷爷根本不听初雪劝阻，轻轻松松就爬到了鼠面观音头上。他抬头看向屋顶，木板上竟然装着一个把手一样的东西。没想到一直在寻找的秘密通道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真是令他大跌眼镜。
惣七爷爷拉了拉把手，木板啪嗒一声打开了。木板后面是一个洞口，一直通进土里，还能看见从遥远的另一侧洞口射入的阳光。
“你在下面等我一下。”
惣七爷爷对抬着头眼巴巴看着他的初雪交代完就钻进了洞里。手脚并用地爬了一段后，洞壁的触感由最初的土变成了木头，看样子像是连通着某根中空的树干。继续向上爬，终于到了阳光照进来的地方。惣七爷爷从洞口露出头来一瞧，果然是个树窟窿。
他伸手够到洞口的树枝，钻出洞口。由于身体还是老鼠般大小，透过树叶间隙看向地面显得颇有高度。欸？脚下发软的惣七爷爷突然大吃一惊。下面不正是自己熟悉的那块乌龟状的岩石吗？
“哦哦，原来这是那棵岩石附近的板栗树啊！”
（杀害万福的家伙应该就是从这里进出的，如果是这样的话……）
惣七爷爷陷入沉思，疏忽了当前的处境。一阵风吹过，树枝轻轻晃动，他一不小心脚下踩了个空。
“啊！”
慌乱中惣七爷爷迅速抓住旁边的小树枝，这才没有摔下去。
（呼……吓死了，吓死了。）
惣七爷爷挂在小树枝上，随着小树枝晃动，一个绿色的东西掉了下去——那是一个依旧青涩的栗毛球。
（嗯……？栗毛球……？）
惣七爷爷突然想起了什么。
打发走田吾作之后啪嗒一声砸在头上的绿色栗毛球，随后倏地溜走的黑影……
“是那家伙！”
惣七爷爷话音刚落，竟手上一滑，整个身体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开始头朝下地向下坠。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一头摔在地上时，周围突然变暗了，经过一阵翻滚后终于停了下来，眼前是一个硕大的饭团。惣七爷爷抬起头，上面正是他刚刚，不，应该是已经掉进过五次的那个洞穴。
“怎么回事？”
惣七爷爷站起来，经过蜿蜒曲折的通道来到豆仓前。他打开门，眼前是站在鼠面观音面前的初雪。
“爷爷？发生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
听惣七爷爷说完刚才发生的事情，初雪似乎明白了什么。
“板栗树下也有一个洞口，从那个洞口进来的通道和爷爷之前进来的通道在中途交会了。”
竟然是这样！惣七爷爷心中浮现出一个假设。
杀鼠凶手在惣七爷爷进入洞穴前，早就从板栗树下的洞口出来了。他瞄准万福将饭团搬进豆仓后就通过蛇洞悄悄进来，杀了万福再从蛇洞出去，然后若无其事地从板栗树下的洞口回到洞里。
“那应该不可能。”
初雪说。
“一只老鼠是卸不掉设在洞口的荆条陷阱的，唯一卸下来就是上次爷爷你回去的时候，当时也很快就装好了，在那之后应该没有老鼠可以出去。”
“嗯……”惣七爷爷嘟囔了一会儿，说，“那就是从蛇洞出去的，那里应该没有设陷阱吧？”
“从蛇洞出去得先进入豆仓才行。王竹先生和玉竹先生说，他们在上一位爷爷回去后就一直在豆仓门口下棋，除了万福先生和忠三郎先生，没有谁进入过豆仓。”
“双胞胎下棋前从蛇洞出去的，怎么样？”
“长老是在上一位爷爷回去后才吩咐将他给的饭团搬到豆仓的，凶手事先应该不知道长老会这么吩咐，也不知道会不会由万福先生自己搬进去，怎么能做到提前出去埋伏呢？”
老鼠归老鼠，反驳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哎呀，烦死啦！反正我可以反复折腾，不如干脆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好好看看是谁干的，我现在已经知道他会出现在哪里了。”
板栗树上。
“闪开！”
“啊！”
惣七爷爷一把撞开初雪向大堂跑去。在大堂等待的老鼠们一齐看着惣七爷爷。
“老爷爷，怎么样啦？”
惣七爷爷扔下长老的问题，一头冲向瞭望台，用自己的身体猛地撞了上去。瞭望台吱吱呀呀地倒了下来。
“你、你干什么！哇啊！”
长老脸色苍白。瞭望台在老鼠们的尖叫声中慢慢倒塌，吊钟砸在地面上—
轰！
六
惣七爷爷发现自己在山里。阳光穿过树叶照下来，屁股坐着乌龟状的岩石。
惣七爷爷迅速站起来，跑到板栗树下。他本打算爬到树上，奈何没有能够得着的树枝，树皮也滑溜溜的，实在爬不上去。
“哟，这不是惣七爷爷吗？”
田吾作来了。
“喂，田吾作，过来！让我坐你肩膀上。”
“啥？”
田吾作眼睛瞪得像铜铃。惣七爷爷把他拉过来让他蹲在树下，骑上他的肩膀。
“惣七爷爷，俺得去找八月瓜呢……”
“烦死啦！快！站起来！”
田吾作站起来后，惣七爷爷正好能看到树洞附近。洞口附近粗壮的树枝上，繁茂的树叶间，有一个影子在窸窸窣窣地活动。
（啊！）
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可惣七爷爷已经清清楚楚地看见他了。那是他熟悉的一只老鼠。
“原来是你小子啊……”
看见那只老鼠，惣七爷爷想起来一个线索，于是明白了一切。这小子是怎么知道万福要去豆仓的，又是怎么进入豆仓而不被下棋的双胞胎发现的。
“竟然给我耍这种小聪明！这下那个袋子就是我的啦！”
惣七爷爷马上从田吾作的肩膀上跳下来。
“田吾作，那边有八月瓜，快去吧。”
打发走田吾作后，惣七爷爷立刻打开竹皮包，把三个饭团扔了下去。
圆圆的饭团，咕噜噜。
太阳公公，奖励我？
听到歌声后，惣七爷爷抱住膝盖滚了下去。回过神来，已经和前几次一样在老鼠堆里了。
沾满饭粒的笑嘻嘻的黑丸、前来问候的长老。惣七爷爷一把抓住长老的肩膀：
“长老，我长话短说。一只叫万福的胖老鼠在豆仓被杀死了，我知道是谁干的。”
“你、你说什么？”
“别啰唆了，快走！”
老鼠们闹哄哄地向豆仓走去。王竹和玉竹正在下鼠棋。
“长老，怎么了？怎么大家都来了？”
王竹惊讶地问。
“这位人类老爷爷说万福在豆仓里被杀害了。”
在长老的催促下，年轻的老鼠们迅速打开漆黑的木门。果然，万福巨大的身体躺在豆仓中，脖子上有明显的被勒过的痕迹。
“这到底怎么回事？！”
“看，我没骗你吧。我是人类的侦探，让我来告诉你是谁杀了这只叫万福的大老鼠吧，然后你要把那个想要什么东西都能得到的布袋给我。”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袋子？”
“之前来过这里的老头儿告诉我的。”
“好啊，如果你要的话。”
“说话可要算数啊。”
惣七爷爷走向鼠面观音，三两下爬到观音头上，然后伸手抓住屋顶的把手。
“你、你这是干吗？！那是绝不能打开的蛇洞！”
惣七爷爷根本不听长老的话，打开通往蛇洞的入口后，站在鼠面观音上俯视所有老鼠。
“杀害万福的凶手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可那是所有住在这个洞里的老鼠的禁忌呀！”
“打算谋杀的凶手才不管什么禁忌不禁忌的呢！对吧？黑丸。”
惣七爷爷低头俯视脸上和身上都沾满饭粒的黑丸——刚刚在板栗树上看见的就是他，绝对没错！
“你说什么呢？通过这个蛇洞确实能进到豆仓，不过在这之前得先从老鼠洞出去才行啊。”
“没错。”其他老鼠也表示同意，“上一位老爷爷回去后，黑丸和我们一起安装的荆条陷阱，陷阱安装好以后就再也出不去了。”
“谁说是从蛇洞进来的？”
惣七爷爷从鼠面观音上下来，穿过鼠群，站在漆黑的木门前。
“他是从这儿进来的。”
“那就奇怪了。”提出意见的是双胞胎中的一个——王竹，“我们可是在上一位老爷爷回去之后就一直在门前下棋呢。”
“说得对。万福进来之前没有任何老鼠进来过。”
玉竹也来帮腔。
“黑丸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和万福一起进去的，用那个。”
惣七爷爷伸手指向万福旁边的饭团。
“黑丸这么小个儿，要藏进饭团里根本不成问题。长老让万福把你们说的上一位老爷爷——也就是米八——的饭团搬进仓库后，估计是黑丸挑唆他一起到仓库偷吃什么的，然后自己藏进饭团里让万福搬进了豆仓。进了豆仓后，他再杀死万福，从蛇洞出来。因为藏在饭团里，所以他身上沾满了饭粒，他本来打算弄干净后再回来，又担心背上的饭粒弄不干净。刚好这个时候他在蛇洞出口的那棵板栗树上发现我把饭团滚了下来。于是马上盘算，只要装作是提前偷吃了我的饭团，就算全身沾满饭粒也能糊弄过去，然后马上跳进坡下那个洞，几乎和饭团一起滚进洞里，顺利骗过了其他老鼠。”
•••••••••••••••••••
“你瞎说什么呢。”
黑丸不屑地笑了。
“我有证据。”惣七爷爷自信满满地说。
“我家老太婆做的饭团啊，米还夹生呢，根本没法吃，而米八的饭团的米应该是煮得软软糯糯、香喷喷的吧。要是在黑丸身上找到的饭粒软软糯糯，就说明那不是我的，是米八的。喂，良之助，你去摘一粒下来尝尝看。”
戳在黑丸身边的良之助如梦初醒，赶紧从黑丸肩上取了一粒米下来，放到嘴里细细嚼了一会儿后看向长老。
“软软糯糯的。”
惣七爷爷露出满意的微笑，得意地看向长老。
“怎么样？杀死万福的凶手我已经找到了哦。”
“黑丸和万福的关系向来很好，为什么要杀他？”
“老鼠为什么想杀老鼠，我可不管。他是怎么进入豆仓，杀了万福后又是怎么逃走的，我已经告诉你了，证据也找到了，这就足够了吧？快把说好的布袋交出来。”
惣七爷爷向长老伸出手。长老沉默地盯着爷爷的手，突然嘟囔道：
“……好奇怪啊。”
惣七爷爷看着长老，发现他的眼里带着猜疑。惣七爷爷不禁后退几步。
“有、有什么奇怪的？”
“你今天是第一次来洞里，怎么会知道豆仓？”
长老身后的王竹也问：
“对呀，还有万福死了、蛇洞，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看可疑的是你。”
玉竹也表示赞成，周围的老鼠也全都一样。惣七爷爷太心急了，竟然忘了要事先获得老鼠们的信任。
老鼠们向着爷爷步步紧逼。惣七爷爷想起之前被攻击的那次，腿开始发抖。
（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
“其实我在这个洞里遇到了很神奇的事情，我一直在经历轮回。”
•••••••
惣七爷爷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所有老鼠交代了，包括大堂的吊钟一响自己就回到乌龟状的岩石上，然后再一次下来，毫无保留。
“这个人类在说什么呢？”
老鼠们完全不理解。
“大家可得小心啊，人类可是大骗子，这种鬼话他们张口就来。”黑丸说。
“不、不是鬼话！我亲眼看见了，你从板栗树上的洞口出来的时候。”
“瞎说！”黑丸说。
他旁边的长老走了过来。
“有个问题想问一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我们没有轮回？”
“啥？我哪知道。”
“而且，你开始新的轮回之后，上一个轮回的你怎么样了？吊钟响起的时候，那个轮回的你也消失了吗？”
这只当长老的老鼠什么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真是烦死了！
“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都要一一盘问个清楚的家伙我是真的懒得搭理！”
惣七爷爷自言自语。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一只鼠：
“对了，初雪！初雪在哪儿？”
老鼠们的目光一齐看向那只白鼠姑娘。突然被叫到名字，初雪一脸诧异。
“初雪啊，你应该是和我一起轮回的吧？快告诉他们！”
“我……不知道。什么轮回？这么异想天开的事情，我从来没想过……”
（哦对，这是第六次，清楚真相的初雪不在。）
“哎，麻烦死了。”
惣七爷爷打开豆仓的门跑了出去。不用说，他要去的地方当然是大堂的吊钟那儿。
“叽！”“叽叽！”“叽叽叽！”
老鼠们洪水般追了上来。惣七爷爷拼命奔跑，他打开大堂的隔扇冲了进去，老鼠们也同时扑到了他身上。锋利的牙齿咬住惣七爷爷肩头，一阵刺痛传遍全身。老鼠们再次化身为面目狰狞的野兽。
（既然如此。）
惣七爷爷深吸一口气。
“喵！！！”
“啊！”“猫来啦！”“有猫啊！”
老鼠们大喊大叫。他们从惣七爷爷身上跳下来，四处逃窜。啪！灯灭了，四周传来老鼠们撞到器物和相互碰撞的声音。
“猫在哪儿啊！”“快赶出去！”“要被吃啦！”
乒乒乓乓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终于，瞭望台开始噼啪作响，像是要倒下来了—
轰！
七
惣七爷爷发现自己在山里。阳光穿过树叶照下来，屁股下面是乌龟状的岩石。
“是我学的猫叫哦，和第一次一样。”
惣七爷爷已经筋疲力尽了。
愣愣地在石头上坐了一会儿，绿色的栗毛球掉了下来。根本不需要抬头看，肯定是黑丸在树上。
（田吾作怎么还不来？）
惣七爷爷突然想。唉，不管了，想多了只会更头痛。
“走！”
不管怎么样，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惣七爷爷打开竹皮包，抓起饭团站了起来，对准老鼠洞扔了下去。
很快就听到了歌声。他抱住膝盖滚了下去。
“欸？难不成这三个饭团是你投下来的？”
惣七爷爷没有理会说着套话前来迎接的长老，他直接环顾四周后找到初雪，初雪也正看着他。
“你是知道轮回的那个初雪吧？”惣七爷爷问。
•••••••••
“是的。”初雪郑重地点点头。
“第四次了，爷爷应该是第七次吧？”
“没错，第六次的时候你什么也不知道，搞得一塌糊涂。”
“这次您一定会帮忙找到真相，对吧？”
“放心吧，只要你能向大家说清楚就肯定没问题。”
长老和身边的其他老鼠无不面面相觑地看着他们。
“初雪，你们认识？”
“是的，长老，其实现在……”
“等等，初雪。”惣七爷爷拦住初雪，“还是先去大堂吧，先把吊钟卸下来放好，不然到时候出什么娄子突然响了就麻烦了。”
*
“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长老毕恭毕敬地向惣七爷爷低头致谢。
“要不是您，我们根本不会知道是黑丸搞的鬼，每天都不得不提心吊胆的。”
这次一切都很顺利。虽然初雪性格内向，但老鼠们都认可她是一个绝对不会撒谎的诚实的伙伴。由初雪帮忙向大家解释轮回的事情，老鼠们虽然仍旧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还是接受了惣七爷爷的话。
黑丸一开始嘴硬不肯承认，后来找到饭粒作为证据也只好束手就擒。据黑丸说，很多年前万福和黑丸的哥哥一起出去觅食的时候遭到了老鹰的攻击，当时万福牺牲黑丸的哥哥，自己逃了回来。自那以后，黑丸假装和万福做朋友，实际上一直在寻找复仇的机会……惣七爷爷对这些动机根本没有兴趣。
“老爷爷，这是答应你的谢礼，请你收下。”
长老说着，把布袋递给惣七爷爷。惣七爷爷接过布袋，来回折腾七次的疲劳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好，那我这就回去啦。”
“我们还想捣年糕来好好招待你呢。”
“不用不用。我不喜欢年糕，老太婆还在家等着我呢。”
“那我们送你到洞口吧。”
来到洞口下面，已经有三只年轻的老鼠趴在地上做好了准备。荆条陷阱也已经卸下来了。
“爷爷，再见。”最后离开前，初雪过来道别，“欢迎您随时再来。”
“我才不会再来呢，这鬼地方。”
惣七爷爷说完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头也不回地一口气爬上了洞口。
离开洞穴，惣七爷爷又恢复了原来的大小。他看了看脚下，发现洞口竟小得不可思议——这么小的洞是怎么进去的？他随即伸手摸了摸腰带，确认布袋还牢牢别在腰上。
（太好了！这下可以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啦。）
惣七爷爷心花怒放地爬上那条他滚下来过七次的山坡。
就在这时：
“噢哟，惣七爷爷，你回来啦？”
惣七爷爷顿时愣住了。
田吾作坐在乌龟状的岩石上，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他右手拿着一根粗粗的木柴在空中挥舞得呼呼作响。
“你、你在这儿干吗？！”
“我在这儿等你呀。那个什么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的布袋就是这个啊？也借给我用用吧。”
惣七爷爷后退几步。
“你……你怎么知道？”
“被你打发走以后俺回村找了米八爷爷，打算问问他怎么样才能找到八月瓜。”
按照田吾作所说，他到米八家看见了那堆金银财宝，还听说了布袋的事情。不仅如此，米八还告诉他“惣七也刚走，你们可以一起去”，甚至给了他饭团。
“然后俺也扔了饭团下去，结果却什么也没听到。于是俺咕噜咕噜滚了下去，结果一只老鼠也没看到。俺正纳闷儿呢，结果听到另一边热闹极了。走过去从隔扇的缝隙一瞧，原来是老鼠们在跳舞呢，惣七爷爷也在，还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既然这么不情愿，那就换俺来！俺正要进去呢，你就站起来学了一声猫叫。”
看来田吾作说的是头一回的事。
“然后灯就灭了，黑咕隆咚的，可把俺吓死了，俺就进去找你。”
这么一说，头一回那会儿灯灭后确实听到了有人喊“惣七爷爷”。
“俺吓坏了，一不小心撞到一根硬邦邦的木头做的柱子似的东西，那根柱子吱吱呀呀地断了，然后什么东西砸了下来，像是吊钟……”
“啥？这么说，头一回的吊钟是你小子弄下来的？”
“俺也不知道，俺只听到轰的一声，然后俺就又回到了山路上。”
看来田吾作也在轮回。可是……
“不对呀，田吾作，你小子第二次和第三次不是还说了同样……”
惣七爷爷似乎想到了什么，田吾作和初雪的第二次、第四次、第六次简直一模一样。
“莫名其妙又回到了山路上，然后呢？”
惣七爷爷继续问。
“这一下子给俺整蒙了，稀里糊涂发了会儿呆，然后继续沿着山路上来，然后就……喏，这个。”
田吾作举起竹皮包。惣七爷爷已经完全搞清楚怎么回事了。
“田吾作，你小子，跳了五次啊。”
•••••
“你说啥呢？惣七爷爷。”
才经历第一次轮回的田吾作似乎还一无所知。
“跟你说了也白说。”
“你说啥都行，爷爷，不过能不能把那神奇的布袋也借俺用用？俺娘可能撑不过今晚了，俺真的想最后再给她老人家吃一口八月瓜。就算这个季节没有的东西，那个布袋也能变出来一大堆吧？”
“做梦呢你！我折腾了七次才辛辛苦苦到手的东西，你小子才经历一次就想来借，没门儿！”
“你说啥呢？俺不懂。快给俺吧。”田吾作上前拉住惣七爷爷，央求道。
惣七爷爷一把甩开田吾作迅速下山。
就在这时……
咣！
头上传来一阵剧痛，惣七爷爷膝盖一软，跪坐在地上。
“啊啊啊！啊……”
他捂住头，鲜血滑过脸颊滴落在地上。回头一看，手握粗木棍高高扬起的田吾作出现在眼前。
“对不起啊，惣七爷爷……”
田吾作喃喃自语，紧接着——咣！惣七爷爷头上又吃了一棍，他翻了个跟头。
“呃呜……”
“俺娘她马上就要死啦，俺是真的想最后再给她吃一口八月瓜呀。”
惣七爷爷恍惚间感到别在腰带下的布袋被夺走了。他睁开被血迷住的眼睛，看着田吾作慢吞吞向山下走去的背影。
“来……来人啊……快……快敲钟……”
惣七爷爷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突然想起：
初雪是跳过一次，田吾作是跳过五次，这么说来，长老、黑丸和良之助以及其他老鼠里面会不会有跳过更多次的？在他们的轮回里，会不会有另一个更加一帆风顺的惣七爷爷？
没有人知道惣七爷爷最后的猜想对还是不对。不过啊，说不定在别的什么地方，流传着另一个“圆圆的饭团”的故事。
总之呢，我听过的“圆圆的饭团”的故事到这里就全部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