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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落泪

这碗软饭我先干为敬 三日成晶 6286 2024-05-09 17:31:26

被踩碎的赤舌果脏污不堪, 花朝也只是短暂停顿了一下,就朝着凤头小舟那边去了。

五行诛邪阵还在持续,有两头蜚正在不知死活地朝着诛邪阵上面撞。

更多的蜚跟随着谢伏和殷书桃他们, 迅速朝着这边跑过来, 花朝盘膝坐在凤头小舟之上,再度拉开赤金色的琴弦,开始弹奏。

琴音铮铮,似铁甲碰撞,如刀兵相击,爆裂嗡鸣, 如怒如啸。

好似万里孤烟的边关守将,一声令下, 万马千军呼啸着冲出城去——

蜚在听到了琴音声音之后, 立刻咆哮着调转方向, 狂奔而逃,正如被金甲卫兵杀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的敌军。

这才是真的退敌之曲。

花朝琴弦急拨, 很快让蜚跑到了远处的树林之中, 再不回头。

而花朝收起琴弦, 便听到了殷书桃摧肝裂肺地叫喊:“哥——”

谢伏带着一众刀宗弟子, 落在了殷掣周围。

殷书桃一个总是尾巴翘到天上的大小姐, 看到她一直仰仗依赖的哥哥狼狈惨死,根本不敢相信, 正在不断地朝着殷掣的身体里传送灵力。

殷掣金丹仍旧未曾散尽, 可他气息全无,确实诡异, 但只要没有人将他心脏挖出, 便绝不会知道他的心脏早已经被割得四分五裂。

而因为他才死不久, 不仅尸身未凉,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谢伏也蹲地查看了殷掣的生机,发现他竟然死得透透的,满脸难以置信。

谢伏没有像殷书桃一样,还慌乱地试图去救治,他起身第一反应,便是看向花朝,朝着花朝的方向追来。

花朝已经收了琴弦,撑着五行诛邪阵御起小舟,她隔着阵法同谢伏对视,调转舟头,便要离开这里。

但果然不出花朝所料,谢伏根本就没打算让花朝离开,他并没有御风追上去,而是一抬袖,从袖口之中放出了一只寓鸟。

寓鸟升空如羊长嘶,很快那些飞回了宫殿最顶端的寓鸟群,再度铺天盖地倾巢而出。

谢伏驯服了寓鸟之王,这些寓鸟由他操控。

花朝的小舟再度被压向地面,撑着五行诛邪阵的修士修为都不算强,苦撑了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寓鸟群过境,便正如钢刀飞刃,他们不得不停下,落回地面。

五行诛邪阵散去,花朝让众人短暂休息,她肃立舟头,看着谢伏朝她冲来,身形一闪,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

谢伏拉着花朝下了凤头小舟,花朝并未挣扎,只是眉目冷漠。

她不能和谢伏起冲突,现在和谢伏结盟的刀宗弟子若是一哄而上,他们根本不是敌手。

花朝的花样再多,这些天也用得差不多了,对付谢伏,绝不能用对付过殷掣的招式,因为谢伏有一个技能,便是见过的所有招式,都能拆解化为己用。

他甚至在被师无射揍的时候都能学到东西,决不能轻视。

且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再多的花招也是不堪一击的。

“这里到处危机四伏,你带着这些低阶残修要去哪?这太危险了。”

谢伏嘴上说着关切的话,但是眼中满是审视和不可置信,抓着花朝手腕的力度也十分重。

这段时间,花朝花样百出的阵法,已经让谢伏非常震惊欣赏,但是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她那样近乎愚善的人,也能权衡利弊狠下心杀了刀宗少掌门。

谢伏低头看着花朝纤细如玉、看似孱弱无力的手指,无法想象一个金丹修士,是怎么被她不声不响夺去性命的。

他原本的计划,是利用妖兽让一部分不肯与他合谋的刀宗弟子去死,最好能让殷掣也重伤,轻伤也罢,到时候再同愿意同他合谋的刀宗弟子,齐齐出现来救人。

但是谢伏万万没有想到,花朝竟然干脆利落地把殷掣给坑死了。

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视线注视花朝,那其中有被打乱计划的恼怒,但也有难以掩盖的欣赏。

两个人视线相对,各自眼中卷着暗沉的波涛,他们这一世,到此刻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心有灵犀,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花朝杀了殷掣,彻底打乱了谢伏的计划,她现在,又在无声无息地逼迫谢伏。

逼迫谢伏作出选择。

“哥……”殷书桃这片刻的工夫已经哭到了声音嘶哑,漫天的寓鸟没有鸟王指挥,再度回到了不远处的宫殿之内。

谢伏拉着花朝,正与她热切相望,殷书桃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哥哥已经死了,再也救不活了,她甚至连殷掣的魂魄都感受不到了。

她抬起头,习惯性去找谢伏,却看到谢伏拉着花朝。

花朝一身雪青色弟子服纤尘不染,看上去竟是毫发无伤。

殷书桃眼中血红一片,想到哥哥就是和她在一起的,但是哥哥死了,她却好好的活着,连她带着的那群垃圾也好好的活着,凭什么!

还不是哥哥保护了他们?不对,应该是他们害死了哥哥!

殷书桃起身,颤抖的双手持刀,因为周身的灵压正在狂乱,一身红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一定是你害死我哥哥!”殷书桃提刀便朝着花朝这边冲来,腰身在半空因为发力向后弯折成弓,挟着要将花朝撕碎的力度,劈斩而下。

花朝看了一眼,无动于衷地继续看着谢伏。

而花朝身后的几个修士却依旧是呈五角站位,手指缓缓结印,他们早被花朝交代过,若有谁对她动手,他们就再启五行诛邪阵。

打不过,至少可以暂且自保。

因此花朝有恃无恐。

但就在殷书桃挟刀而来,五行诛邪阵撑开的片刻——谢伏突然松开了花朝,拔出剑回头同殷书桃的刀身撞在一处。

“铮”地一声,谢伏一撞,一挑,分明比他还高一个境界的殷书桃,手中长刀登时飞了出去。

她整个人落地,向后踉跄了几步,目眦尽裂,此刻的神情同她的哥哥殷掣发现花朝背叛,足有七分像。

“你……你竟然帮她!”

殷书桃简直发狂,“你竟然敢帮她,是她害死了我哥哥!”

“刀宗弟子,随我杀了这个害死少掌门的清灵剑派女修,待回到刀宗,人人有重赏!”

殷书桃抬手一张,她的长刀飞回手中。

但是她回头看了一眼,刀宗剩下的几十号弟子,却一个都没有动。

殷掣死了,他们固然震惊难言,但是……谢伏给他们将一切的后果,和应对后果的办法都逐条罗列,分析得明明白白。

他们根本不怕刀宗会因为他们没能保护好少掌门问罪。

他们苦殷掣和殷书桃多年,被肆意泄愤打压,帮着他们横行霸道残害别宗修士乃至同门。

扒了一层皮才进了刀宗内门,现在竟然知道双极刀再修下去,会出大问题,而少掌门竟然瞒着他们,更是心冷。若不是谢伏根据殷掣种种作为,和刀宗现状推测出来,他们怕是要被瞒到死。

且他们同门只因为修为稍低,有些甚至是为了让少掌门和大小姐先行,便被抛下,甚至当成人肉饵,他们刀宗看似团结,实则早已经离心离德。

现如今殷掣死了,他们其中有些跟在殷掣身边助纣为虐过的,竟然觉得心中痛快极了。

这是殷掣的报应!

他们看着殷书桃的眼神甚至都带上了疯狂,毕竟少掌门都死了,大小姐又算什么?

她心性毒辣,今日之后必然不会放过他们,不若先下手为强!

他们朝着谢伏看了一眼,得到谢伏授意,他们一哄而上,却没有帮助殷书桃去杀花朝,而是齐心协力,把殷书桃制住。

“你们疯了,你们……”

不知谁狠狠在殷书桃后颈打了一掌,殷书桃昏死过去了。

谢伏这才转头,看也没有看倒地的殷书桃一眼,几步走到花朝近前,却被五行诛邪阵拦住。

谢伏不急也不恼,他不会让花朝离开。

且不说有花朝的辅助,他们一路上的确是无往不利,就单纯以他自己的想法,他也不可能让花朝离开他去找旁人。

他笑得极其灿烂,自然也不是暗含杀机那种笑,他是是单纯地对着花朝发骚,问她:“朝朝,这样你满意吗?”

他表情甚至带着一些炫耀,让花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着,他选的是花朝。

即便是她搅乱了他的计划,即便是他能随便拿捏花朝,他也依旧选她。

他笑起来是真的仙姿佚貌,一身雪青色弟子服被一众刀宗炽烈红衣簇拥在中间,御霄帝君呼风唤雨的雏形已经初现。

花朝一点也不惊讶,谢伏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所有人甘愿追随他,也信服他。

但是花朝对谢伏的“选择”无动于衷。

她就知道谢伏一定会这样选,她在杀殷掣的时候就知道了。

毕竟抛开所有的狗屁爱慕和感情不论,殷掣死了,谢伏确实能把殷书桃稳住,并且让她相信一切都和自己没关系,还对自己感恩戴德爱恋更深。

但是殷书桃这样的大小姐,是要哄的,谢伏能卑躬屈膝一时,他可以不要尊严,但是他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不会爱一个凌驾在他尊严之上的人,只会把人利用到毫无价值之后,让其惨死来偿他的尊严。

花朝还是撤掉了五行诛邪阵,硬敌敌不过,她准备和谢伏好好商量一下。

“来。”谢伏温柔无比对着花朝伸手。

谢伏对着身后刀宗弟子打了个手势,他们便把殷书桃和殷掣的尸体带上了。

谢伏抓紧花朝的手,侧头温声对她道:“那些妖兽被我带人关在了宫殿的地下,上面的寓鸟不会伤我们,我们可以进去了。”

谢伏拉着花朝,朝着宫殿的方向走,花朝也让人驱动小舟,跟着他们。

谢伏有些开心道:“我竟不知道,你如此厉害,你知道那些妖兽是什么对吗?你知道怎么对付他们,现在你只需要辅助我们,我们一起把那些妖兽放出来,全都赶到那边的树林里面,林子后面有一处悬崖……”

花朝按捺心绪,现在显然不是谈条件的时候,谢伏也没有彻底将选择做到底,毕竟殷书桃还活着。

花朝又乖顺下来,让谢伏拉着,甚至让他抱着,听着谢伏同她炫耀,他怎么艰难驯服了寓鸟王,又怎么操控寓鸟群。

听着谢伏逐条分析猜测,刀宗修士之间,甚至是门派之中的分裂状态。

他问花朝,“你那天,拿出了能够说服殷掣那个变态的东西,是能压制刀宗修炼问题的东西,对吗?”

花朝一点也不惊讶谢伏会猜出,毕竟他和刀宗弟子合谋,凭借他三寸不烂之舌,这些天怕是已经把刀宗修士知道的一切都掏干净了。

双极刀宗看似再怎么风平浪静,也总有些地方不对劲,例如长老们修为多年不得寸进,例如掌门闭关多年未曾出山,例如刀宗派人到处寻找压抑修炼反噬的功法。

花朝点了点头。

谢伏看着花朝的眼睛精亮无比,他说:“朝朝,你知道吗,你手中的东西,能够让整个刀宗俯首称臣。”

花朝面无表情。

然后谢伏开始各种旁敲侧击的询问、套话、问花朝平时看的书,其中不乏对花朝各种明里暗里的夸赞,就差说花朝是仙女了。

最后谢伏道:“我们一起把妖兽赶出宫殿,然后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花朝自然无不答应。

谢伏非常满意花朝的温顺,忍不住亲了一下花朝侧脸。

花朝并没有一惊一乍的去躲避,她在等机会。

也在思考。

要是谢伏不让她走,她要怎么样摆脱他。

他们进入了宫殿内部,外面看上去仙气笼罩,画栋雕梁——实则里面草木遍生,精美的墙壁之上爬满了灵植,到处都是破败掉渣的墙壁,这是一座庞大的,被荒废的宫殿。

他们进入其中,空旷的大殿之内漆黑灰败,但是大殿两侧的墙壁上壁画保存得还算完整,花朝看到了生着翅膀的羽人,成群结队地振翅跨越虹桥,飞向天际。

花朝看着四周,猜测出这里应该是羽人族的遗迹,或者说是他们荒废的殿宇。

谢伏召集刀宗弟子过来,一群人商议谋划着怎么消灭所有妖兽,只要把那些妖兽都赶走,他们才能抵达地宫,拿到这宫殿之中能让灵雾经久不散的宝物。

最终定下的计划,是刀宗一部分弟子们负责宫殿不被冲出来的兽群踩塌,而谢伏带着一行人,引着兽群朝着山崖的方向奔跑,花朝则负责弹琴震慑驱赶这些妖兽。

金乌西沉,漫天的红云染透了天际,花朝御舟悬于破败的宫殿之上,隐匿在一片缭绕的灵雾之中。

数不清的蜚从宫殿的地底被赶出,花朝在五行诛邪阵之上叠了扩音阵,琴音似山洪推覆,摧枯拉朽通天彻地地在山中弥散。

寓鸟被操纵着绕过花朝的小舟,似九天倾泻的黑云,朝着那些蜚汹涌而去——

寓鸟的名叫与蜚的凶鸣,伴着花朝愈演愈烈的激昂琴音,交织成了一曲地动山摇的壮丽之歌。

暮色四合,所有的蜚都被赶下了山崖,寓鸟回巢,落回了这颓败的宫殿顶端。

所有人齐聚在宫殿的大殿之中,燃起了胜利的篝火,一行刀宗弟子负责去地宫查看。

花朝却带着几个人,坐在篝火边上分食一些点心。

她的储物袋准备了不少食物,刀宗弟子也刨了一头蜚尸,一群人烤着吃,毕竟蜚是灵兽,辟谷的人吃了也能补充灵力。

“朝朝,你不去下面看看吗?”谢伏在篝火的映照下,简直满面红光。

足可见此次的天材地宝,十分令他满意,也令和他结盟的刀宗弟子满意。

花朝不想看,她甚至不敢和她身边的几个人分开,怕谢伏会伺机对他们动手。

花朝对谢伏道:“我们可以谈了。”

谢伏拿了一把小刀,手中拿着一片不知道什么树的大叶子,割了一块蜚的肉,细细切碎,递到花朝手边。

半蹲在她面前,像一个虔诚奉送一切的信徒。

“别这么戒备我,”谢伏的桃花眼泛着涌动的情潮,他发誓一样说,“你要知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花朝接过灵兽肉,并没吃,放在了旁边。

“你不是要谈吗?”花朝又道。

谢伏收起匕首,将篝火边的几个刀宗弟子打发走,又拉着花朝起身,花朝有些紧张。

但是谢伏凑在她耳边道:“别怕,给你看个好东西,我保证,不动你紧张的几个人,让他们始终在你能看到的地方。”

花朝这才跟着谢伏去了大殿的角落,进了一个窗扇掉落的屋子里面。

这屋子显然被收拾过了,虽然也是残垣断壁,但是很干净,一个尚算完整的塌上,竟然放着一张崭新的羽毛毯子。

谢伏拉着花朝进屋,贴心地让她站在破碎的窗边,让她能随时看到篝火旁的人。

然后他拉起了那个羽毛毯子,花朝这才发现,这不是毯子,竟是一件羽毛的披风。

不知道是怎样制作,这披风看似坚硬,却柔软的不可思议,洁白无匹,每一片羽毛,都会随着谢伏的动作浮动,简直下一瞬便要无风自飞。

花朝瞬间想到了大殿墙壁之上成群结队的羽人飞天的画面,谢伏笑着把这羽毛披风披在了花朝肩上。

“我在地宫里面一个箱子里发现的,是一件绝品的防御法器。”

谢伏说,“刀宗的弟子想要,我帮你抢来了,有两个人差点跟我翻脸。”

花朝看着谢伏,他真的就像一个巨大的陷阱,随时在诱惑人放松警惕,跌落其中。

花朝想起上一世,谢伏也会遍寻各种好东西给她,每一次,他也会这样温柔软语地说他是如何得来,有时甚至会受伤。

无一例外,都会比较辛苦,然后她就更加感动,觉得他简直爱自己到不行。

但是跳出了那一世,到了今生,花朝才明白,这只是谢伏的一种手段。

或许这东西有人想要,但是刀宗除了殷书桃都是一群大男人,谁出门披着这玩意,还不被人笑掉大牙,修士也是要面子的。

这羽毛披风确实是好东西,花朝披上便觉得周身暖融,且轻若无物。

她伸手摸了一下。

谢伏痴痴看她,道:“很衬你,朝朝,你像个随时能羽化的仙子。”

好了,现在连她是仙女也说了。

花朝却抬手把披风拿下来,递给谢伏说:“我不要。”

“你拿去给殷书桃,想办法把她哄好,然后……”花朝顿了顿,说,“就去给刀宗做个好姑爷吧。”

谢伏面色微微一变,嘴角还堆着笑意,眼中却没了。

花朝继续道:“我跟你保证,清灵剑派的弟子不会说你见死不救的事情,还有你想出师,改投别门,我也保证师尊绝不会与你为难,修真界之中这种事情很寻常的。”

谢伏要说话,花朝道:“谢伏,你非池中物,清灵剑派只会阻碍你的脚步,你身负血仇,何必困宥在清灵剑派这样的宗门,殷书桃没了亲哥,会越加的依赖你,等下我带人离开,你就说把我杀了。”

“我此次从秘境出去,回山就不会出门了,保证不会让你的谎言被戳穿。我就算被迫出山,我也用上易容丹,你放心。”

谢伏定定看着花朝,面上的笑意也散得干干净净。

片刻后,他突然就不装完美情人了,嗤笑一声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将我往外推,我谢伏在你眼里,是不是连只狗都不如?”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眼都不眨。”

谢伏上前一步,按着花朝肩膀,将花朝压在墙壁之上,瞪着她道:“我还真不知道,你竟有这么狠的心。”

“你杀了殷掣,但你大概不知道,殷掣对你动了情。”

花朝想起那个被她踩碎的赤舌果,微微皱起了眉。

谢伏说:“啊……你原来知道。”

“哈哈哈哈……”谢伏将头抵在花朝肩膀上,像是知道了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

半晌,他才抬眼,用那双惑人的桃花眼,描摹花朝的眉目。

“那夜他半夜三更的跑出去漫山遍野给你找赤舌果,才会发现你不在阵中睡觉,找了又藏着掖着不好意思给你,想让弟子给你,后来又反悔,想要自己给。”

谢伏说:“你就是在他给你找了赤舌果回来之后,给他下的毒吗?”

花朝闻言也笑了,她侧头看了一眼篝火边上不远的几个病残,又转头看谢伏,嗤笑一声道:“知道又如何,难道随便什么恶心人的阿猫阿狗对我动情言爱,我都要感激涕零的以身相许?”

这话便是将谢伏也一起骂进去,谢伏的笑意没了。

花朝骂完人,又好言相劝,毕竟她能杀殷掣,却不能和谢伏鱼死网破。

她堪称温柔地说:“听我的,殷书桃更好骗,双极刀宗实力也雄厚,经得住你搅动。”

“我必须要走,你若再耽误我……”

谢伏捂住了花朝的嘴,不让她说出更狠毒的话,他不想承认,他有些不敢听。

他从怀里掏出了几个圆圆的赤红色小果子,强硬塞在花朝手中,气息道,“我也给你找了赤舌果,你也要像毒死殷掣一样毒死我吗?”

“你亲口说爱我,尤在昨日!”

“殷书桃算什么东西?”谢伏一双桃花眼,映入了跳动的篝火,像滚动的熔岩。

“刀宗又算什么?你以为我谢伏是谁都可以,谁都会爱?!”

花朝被捂着嘴不能说话,手一松,赤舌果全都掉在地上,她淡然地看着谢伏发疯,但其实她知道,谢伏……可能真的不会爱谁。

上一世对她的感情稀薄的可怜,但是他对他其他的妻子,甚至孩子,简直如待猫狗,随时可杀,随时可弃。

可花朝却绝不会被这样的“深情”,再骗一次。

谢伏激动得胸膛发颤,吼了一通,又放松了双手,拥住花朝,将头埋在她的肩颈。

“能不能别这样对我。”谢伏说,“我会很厉害的,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别去找别人……”

花朝知道他这是说不通了,她看得真切,谢伏现在看她的眼神,不止有情,还有贪婪。

他贪什么不言而喻——贪她好拿捏,贪她百变的辅助对战能力,这些都是她从前没的。

更贪的,是她手中能让刀宗趋之若鹜压制反噬的曲谱。

但是花朝不会给他。

她只能自己想办法离开。

怎么办呢?

花朝叹息一样道:“我早就厌你弃你,又有什么值得你执迷?”

谢伏自她肩颈,抬起了头,把下巴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

他没有说话,而是越过残破的窗户,看向了火堆旁边的那几个人。

重伤难支,修为低微,有些甚至没有了手脚。

谢伏不受控制的想起,他入清灵剑派的时候,被外门欺辱,然后被花朝所救的事情。

她那么温柔,温暖,给他棉衣,给他卖了自己也买不起的伤药,还亲手给他红肿皴裂的手上药。

她对他说,“没事的,以后我看着,谁敢欺负你!”

她那时候,像个仙女。

谢伏伏在花朝的肩膀,无声滚落一滴泪。

他闭了闭眼睛,却连呼吸都没有乱一分,用花朝的衣物压干眼尾,抬头却道:“你若走,我便杀了那几个人。”

花朝只觉后脊一阵发寒,掏出了镇灵钟,便要同谢伏真的动手。

但是下一瞬,外面守着的刀宗弟子“哎哎”惨叫,有个人被一尾漆黑的骨鞭卷着,径直甩在了火堆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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