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流暂住在蜂王宫。

他的近卫蜂单间，已被失控的他摧毁不成模样，玩偶肢体四分五裂，到处都是散落的棉絮。

将晴流放回那样的环境里，云妄于心不忍。

况且晴流现在根本没法自己照顾自己，云妄便打算亲自照料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怜绮和维善经常会来搭把手。

贪华来看过晴流一次，脸色非常臭地走了，之后再也没来探望过晴流。

每个夜晚，云妄都会从自己的笑话库存里，挑选一些她个人非常喜欢的笑话，每天三条说给晴流听。

“‘感谢你接受我们的服务。’说完劫匪递给我一张名片。”

“王警官在与匪徒斗智斗勇后化敌为友联手将人质击毙。”

“‘好气啊！’评委夸奖气功大师道。”

睡前笑话会让晴流无神的猫眼兴起一些波澜，哪怕只是很浅的水纹，那也是一种成功。

云妄的悉心照料下，晴流从一开始对外界毫无反应，到现在会自己慢慢进食穿衣洗漱，已是非常大的进步。

她很想再多照顾晴流一段时间，突然换人照顾的话，可能会对晴流的恢复不利。

可是已经到了蜂族探索外围计划开始的时间，这事关蜂族存亡，蜂巢已在外围停留太久，被一些不可言说的黑暗生物盯上。

黑暗生物的攻击多来几次，即使是云妄和怜绮的魔力全部加上，也顶不住那样多次的攻击。

出发前一周，云妄把晴流送往长老殿，让他提前适应居住在长老殿的生活。

以前云妄不觉得长老殿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只有白色和金色构造单调又简洁的空间，非常适合怜绮这般气质清冷的人住。

晴流也要在这里暂住的话，这里缺的东西太少了。

怜绮跪坐在大魔法阵中央，金发垂落在身侧，他抬眸看向云妄，以及怯生生跟在她身后的晴流。

晴流见怜绮看自己，朝他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怜绮敛眸，睫翼轻颤，神情冷淡。

晴流以为怜绮不喜欢自己，恐惧地钻往云妄背后，紧紧抓住她的掌心。

云妄：“晴流，不用怕他的表情，他就是长这个模样。”

怜绮察觉落至身上的目光有些凶狠，他无奈抬眸再度看向晴流，神情微动，金眸中淡漠散去少许，眉眼便一下柔和许多。

晴流便不怕他了。

云妄让晴流去和忘金莲玩，她半蹲在怜绮身前，小声与他商量道：“你这里的环境不行。”

怜绮轻声：“殿下，长老殿一直如此，我在这里生活许多年，没有任何感到不适的地方。”

云妄触摸地面，她说：“这地多凉啊，晴流喜欢坐在地上玩人偶，你之后能给在这里他铺一条地毯吗？”

怜绮不回话，他微阖双目，似乎并不想在长老殿的地面上铺设多余的地毯。

云妄伸出指尖，在其肩头轻点一下。

怜绮睁眼看她。

云妄说：“我马上就要去外围探险了，非常危险的任务，不能分一点心，你难道要让我在外围探险的时候，也需要担心蜂巢里的晴流吗？”

怜绮平静道：“殿下，我曾经带过晴流一段时间，你无需过多担心。”

说完这句，怜绮的头一歪，他金色长发被用力扯动了一下。

疼得他眉头蹙在一块。

罪魁祸首则是晴流，他咧嘴开心地笑。

云妄：“……”晴流在蜂王宫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么熊孩子的表现。

怜绮冷声道：“放开。”

晴流牢牢握住怜绮浅金长发不肯松手。

两人僵持半晌，最后是怜绮折断一截金色莲枝，巧手翻飞，编成了一个可爱的金色小兔子，换回了他惨遭蹂躏的金色长发。

柔顺的头发明显变得毛糙许多。

云妄见到这一幕，彻底放下心来，她说：“我让维善把晴流的一些日用品送过来，还有他每天晚上要抱着睡觉的保护者，你要记得白天给保护者换成常服，晚上再给它换成睡衣。”

怜绮没有回话，他又和晴流陷入他的长发争夺战里。

云妄忍俊不禁。

不一会儿，维善送来云妄要的东西，穿着烈焰红裙的黑色大猩猩一出现，怜绮金眸便黏着在保护者身上，无法移开。

准确地说，是保护者身上的正红色大裙子。

怜绮轻声问：“殿下做的吗？”

云妄正翻出保护者的睡裙，她点头，把手里的布料递过去道：“这个是它的睡裙，你记得晚上给它换上。”

怜绮没有伸手，视线甚至不想落在云妄手里的东西上，他平静道：“扔了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我会重新再做几套给它穿的衣服。”

云妄露出笑容，她就知道怜绮会看不下去她的手艺，见到保护者定会给它重做衣服，她说：“我和保护者要穿配套的衣服。”

怜绮：“嗯。”

他身体不住摇晃，晴流正趴在他身上，不断扒拉他的头发。

向来打扮规整的怜绮，此时看上去斥满凌乱狼狈的美感。

他比云妄还要纵着晴流。

云妄目光柔和。

她很喜欢怜绮和晴流相处的模样。

**

数天后，蜂巢对地下城外围的探索小队出发。

晴流不能行动，外围探索小队的名单稍许调整，云妄把贪华调到了自己一队。

起初贪华还有些不乐意，被她暴打一顿进医疗室躺了三天后，便没了任何反驳意见。

地下城外围充斥着会让人逐渐失去理智的黑色物质。

无边无际的黑暗环境里，只有本身散发出的魔力光亮可以照亮附近的一点环境。

黑暗中栖息的地下生物都有趋光性，云妄和贪华前行的一路上，不知杀死了多少只地下生物。

压抑和沉闷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莫名的烦躁感在心中涌动。

这便是地下城外围黑色物质带来的影响，这份烦躁感积压的越多，最后就会让人变成失去理智的地下生物。

想要缓解黑色物质带来的影响很简单，那便是和同行的伙伴多说话。

云妄问：“为什么你来看过晴流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他？”

侧方黑暗忽然钻出一只丑陋的地下生物，她抬手一枪便将其击杀，地下生物死后，尸体便被黑暗物质快速分解。

贪华懒洋洋道：“那已经不是我认识的晴流了，所以我不想去看他。”

云妄说：“晴流还是那个晴流，他正在慢慢恢复，如果你多来看看他，或许他恢复速度会更快一些。你和维善都是他的好朋友。”

贪华漫不经心道：“他朋友少，才觉得我是他好朋友，我有很多朋友，晴流还算不上是我的朋友。”

云妄笑了笑说：“是么，晴流听到你这么说的话，他会生气还是会伤心，又或者是毫不在意？”

贪华挥剑，击杀后来攻向二人的地下生物，“我怎么会知道他是什么反应……殿下为什么总说关于晴流的话题，您就这么喜爱他吗？其他近卫蜂可是嫉妒晴流到快要发疯了呢。”

云妄说：“我以为你会想听到更多关于晴流的事，你在向其他近卫蜂偷偷打听他的消息吧？”

贪华嘟囔道：“我打听他的消息，只是因为向我询问他情况的近卫蜂太多了，才不得不去打听这些……是哪个多嘴的近卫蜂告诉了殿下？”

并没有近卫蜂告诉云妄这些事。

云妄所知关于贪华的事情，均是她在蜂巢‘看’见的。

蜂巢潜藏危险，她认为近卫蜂没有隐私权，直接通知怜绮将大魔法阵的监视范围遍布近卫蜂单间区域，并且不要告知任何一个近卫蜂，包括维善。

她从中毒那件事后，便怀疑过贪华。

但贪华通过了蜂族的审讯，她当是自己多虑，打消了对贪华的怀疑。

晴流之事，贪华在审讯室异样的表现，以及那如同绝望之人求救无望后失望的眼神，让她再度起了疑心。

能够监控近卫蜂单间后，她着重观察了贪华的生活轨迹。

贪华果然有问题。

那一天，贪华来看过晴流之后，回到近卫蜂单间，将自己关在浴室里痛哭流涕了许久。

他一直在说“对不起”“你到底想要什么数据”“让我代替晴流去死吧”……

云妄看见贪华几次举起小刀，对准镜子里的自己恶狠狠挥刀，似乎那样就能砍死镜子里某个无形的存在一样。

她发现贪华就是蜂族里那个叛徒之后，并未生气。

显而易见，贪华被挟制了。

可恨的不是贪华，而是挟制贪华的幕后之人。

贪华曾被人类掠去做过实验，难道人类在贪华身上动过什么手脚吗？

可惜蜂族没有什么高科技设备，不然云妄真想解刨贪华的身体看一看，人类究竟通过什么方法控制了一名近卫蜂。

当知道贪华被控制之后，利用信息差想要对付他背后的人便会容易许多。

此事只有云妄和怜绮知道。

怜绮竟然对贪华没有一点责怪之意，只是得知此事后，神情是极为难懂的复杂。

云妄微笑着对贪华说：“也许你想对晴流道个歉。”

贪华身子猛地一僵。

云妄接着说：“为你不把他当朋友的那番话。”

贪华慢慢地放松下来，“殿下还真是维护晴流。”

……

地下城外围第一阶段的探索无果，探索小队并未发现地下城踪迹，全体返回蜂巢，待黑暗物质影响褪去，进行第二阶段的探索。

**

蜂巢，长老殿。

云妄回来休息过后，便第一时间赶来察看晴流的情况。

一进长老殿，云妄怀疑她走错了地方，到处堆满了玩偶和衣服，她一时间都没有看见怜绮和晴流的身影。

她走近。

“姐，姐！”

一道身影飞扑而来，云妄接住来人，是晴流。

他会重新说话了……

晴流手里拿着两套衣服。

“选！选！”

难道晴流是让她选穿哪套衣服吗？

她应该选哪套——

黑白短款女仆装？

长款白色丝绸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