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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Chapter40

[歌剧魅影]情人 爆炒小黄瓜 3570 2024-04-27 19:03:27

◎守着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夜幕降临, 巴黎就变了副样子,舞场开了起来,咖啡馆门口站满了形形色色的女子, 她们如饥似渴地望着里面的男人,渴望达成一笔交易,好回家休息。

埃里克没有走大道, 一勒缰绳,拐进了一条泥泞的小路。

莉齐原以为那天她看到的景象, 就是这个城市最肮脏的一面,没想到它还有更肮脏和更堕落的模样。

仅仅隔了一条街,道路就变得分外泥泞,路灯也消失了,街道两侧黑魆魆的,偶尔传来一声响动, 是睡在地上的酒鬼翻了个身。

两个大孩子在黑暗中发出尖细的笑声, 仔细一听,居然在讨论今天偷了多少钱。

其中一个孩子已经变了声,用沙哑的嗓门高声嘲笑着:“有个黑鬼居然问我去哪儿找女人, 真可笑!我告诉他,我们这儿可没有蓝屁股的狒狒, 叫他去动物园里找——他那模样真的好笑死了, 想打我,又怕被巡警抓走,真遗憾你没有看到。”

两个孩子嘻嘻哈哈地走远了。

莉齐对他们老成的口吻和恶毒的思想感到诧异。

她开始想, 上等人的孩子这年纪在干什么——看书, 骑马, 射箭, 弹钢琴。总之,绝不是半夜三更站在大街上,嘲笑跟他们一样可怜的人。

不对。

她忽然打了个冷战,发现上等人和这两个孩子并无区别。

上等人仍会取笑那些黑人,轻蔑地喊他们“黑鬼”,他们从不拿正眼看街上的黑人,也不愿跟黑人走一条马道,他们唯一愿意与黑人正面相遇的地方,就是人类动物园。在那里,他们愿意以温和的态度,对黑人和印第安人投一些食物,以彰显上流社会的风度。

他们取笑黑人的方式,也比这两个孩子更加直白,更加恶毒,更加令人作呕。

这两个孩子不过是学了上等人的一层皮,甚至可能都没有看到狒狒,只是听衣着讲究的先生们说狒狒有蓝屁股,便记在了心里。

刹那间,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掠过她的头脑——或许上等人和底层人并无区别,只是上等人会给自己戴上道德的面具,底层人不过是被揭了面具的上等人。

然而,面具是无法久戴的,一旦灯光熄灭,大幕降下,彰显道德的戏份结束,真面目便会在黑暗中暴露无遗。

莉齐向来不愿意做这种乏味的思考。可今天,她的脑子却自然而然地顺着这个方向思考了下去——如果人人都有面具的话,她的面具是什么呢?

她把眼睛转到了埃里克的身上。

他对周围人的举止视若无睹,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景象。

马车每往前辚辚行驶一截,地上的污泥就会变得更软更烂,有些地方甚至被车轮和铁掌辗轧成了泥河。他却泰然自若,就像在圣日耳曼区的林荫道上驾车一般。

他说,她不了解他,她只看到了他想让她看到的一面。

那他不想让她看到的一面……是什么呢?

马车在歌剧院大街后面停了下来,两个在嬉笑打闹的报童立刻跑了过来。他们瘦巴巴的,看上去只有七八岁,脸上却嵌着一双困兽般的大眼睛。

莉齐相信,要是埃里克说,只要一个人看车,他俩绝对会为此大打出手。

埃里克并没有这么做。他在两个报童的手上分别放了一枚四十苏的硬币,然后把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我抱着你吧,附近都是烂泥。”

莉齐点点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亲爱的,你真体贴!”

一般撞见这种情形,孩子们都是要又笑又闹的。那两个报童却没有起哄,而是愣愣地望着她,眼中充满了敬畏,好像她在对着一头极其可怕的野兽撒娇似的。

莉齐瞪了他们一眼。他们噔噔噔地跑到了马车后面。

埃里克抱着她,走进了一条昏暗潮湿的胡同。

胡同里居然站着不少仪表堂堂的绅士,他们有的认识莉齐,有的不认识,但都看出了她上等女人的身份,表情不由变得十分尴尬。

莉齐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会站在这里,直到看见一个交际花的身影在胡同尽头闪了一下,这群绅士立马像兀鹫似的冲了过去,跟咖啡馆门口那些鹄望男人的女人一模一样。

“我的想法是对的。”莉齐思忖道,“这些人自诩为上等人,跟底层人不是同一物种,可底层的毛病在他们的身上,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

她并不觉得这个想法多么精辟,多么一针见血,因为她从来没有听谁说过,上等人和底层人并无区别。

要是在中世纪,她把这番见解说出来,必然会被深感屈辱的贵族送上火刑架;即便是现在,她这么说,也会被斥为异端。

但她莫名觉得,埃里克会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她攀着他的脖子,稍稍直起了身子,贴近他的耳边,窸窸窣窣地把所思所想讲了出来。

他低头望了她一眼。

周围太黑了,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不由有些紧张。要是他认为这是异端邪说,她会对他非常非常失望的。

“‘亚当耕地,夏娃织布之时,谁是绅士,谁又是淑女呢?’⑴”他顿了一下,低声说道,“莉齐,你远比我要聪明,遇到你真是我的幸运。”

夸她漂亮的恭维听过很多,夸她聪明的却是破题儿第一遭。莉齐心里美滋滋的,赏了他一个吻。

他抱着她走进了一个院子里。前面点了不少灯,他就拿出一副白色面具,覆在了脸上。

院子里住着剧院的领座员、置景工和群众演员。两个女工正在用捣衣杵敲打衣服,把地面弄得又湿又滑,空气中弥漫着肥皂、青矾和漂白水刺鼻的气味。

她们似乎有些害怕埃里克,见他进来,就不再抬头,也不再闲聊,连打衣服的力道都轻了一些,生怕引起他的注意似的。

有个女工胆子大一些,偷瞟了埃里克一眼,发现他抱着一个美丽的少女,顿时震惊地倒抽一口气,用手肘捅了捅同伴。

埃里克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对着一扇房门敲了三下。

一个戴着烟灰色羽毛帽的太太打开了房门,惊呼一声:“哎哟,幽灵先生……”她眼光落在了莉齐的身上,表现得比院子里的女工还要震惊,“哎哟,这位难道是幽灵太太……哎哟,哎哟!”

“吉里太太。”埃里克对她点头致意。

“您好久没来了,他们都说您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吉里太太说道,“那些嘴碎的家伙!我跟他们说,幽灵先生是剧院真正的主人,他是绝对不会离开剧院的,准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噢,我这糊涂的脑袋,居然忘了感谢您,要不是您跟经理提了一句,我的小梅格是绝无可能那么快就当上二级演员的……”

吉里太太聒噪极了,埃里克却丝毫没有不耐烦,有时还会回答一句,以便她继续聒噪下去。

莉齐想,大概是这位吉里太太望向他时,眼中只有尊敬,没有恐惧。

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儿。她又犯困了,倒在他的怀里睡了起来。

半醒半睡之间,他们似乎穿过了化装室。霎时间,香粉、汗味和酒味密不透风地围了过来,闷得她心里发慌。

但很快这些气味就消失了,紧接着,人声、打闹声、乐器调试声也消失了,只剩下滴滴答答的水声。

他们似乎在顺着螺旋楼梯往下走,不停地往下走,一直走到地下深渊的中心。⑵

期间,莉齐想要醒来,却怎么也撑不开眼皮,又或许她醒来过,只是完全不记得自己曾醒过。

她好像到了地底下,很深很深的地底下,有一座城市那么大,但城市绝不会这样空旷而安静,除非是被战争、瘟疫和灾难席卷的死城。

是她在做梦吗?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在剧院的走廊上穿行,现在却来到了地下空城。

过了一会儿,她甚至感觉自己登上了一艘轻微摇晃的小船。

莉齐难受地哼了一声。

一只手臂把她揽进怀里,用手指梳了梳她的头发。

她闻到了埃里克的气息,本该放松下来,却莫名变得更加紧张——他的呼吸粗重而火热,使人感到强烈的不安。

但下一刻,想要安抚他的冲动占据了上风。莉齐迷迷糊糊地抱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上,也在他的头发上轻梳了两下:“我没事……就是……有点儿闷。”

他说:“再忍一下,马上就靠岸了。”

靠岸?

难道他们真的在船上?

当小船停靠在码头边上时,她全身上下的力气奇迹般恢复了。

莉齐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错综繁杂的玫瑰,到处都是玫瑰,新鲜、艳丽的玫瑰,花瓣又大又红,几乎有些发黑,把绿色的花萼、花叶和花茎遮得严严实实。有的玫瑰散落在地上,有的则紧紧捆扎成一捧,摆放在沙发、茶几和桌子上。

直到这时,莉齐才发现这是一间被玫瑰覆没的客厅。

她吃惊地打量四周,发现螺旋楼梯、地下空城和湖泊都不是梦境。

她正身处于一个城市般空旷的地下宫殿里——是的,宫殿。铅灰色的湖泊上飘荡着湿润的白雾,周围既像梦境一般迷幻,又像地狱一般阴冷。顶部因为离得太远,如同黑暗的巨兽巍然耸立。

最让莉齐惊讶的,还是这些玫瑰。这么多玫瑰,他是怎么运到地下的,又是怎么保存的?

“这是哪儿?”她忍不住问道,“……你住的地方吗?”

他却久久没有答话。

莉齐不禁转头望向他,却吓了一大跳。

他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神色冷静得可怕,让人背脊发凉,那是一种不顾一切的冷静,也是一种濒临失控的冷静,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再没有事物能牵动他的情绪,所以只要盯着她,守着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就能保持冷静。

这一刻,他几乎就是一个怪物,体内像有火炉在轰然燃烧般,使呼吸咝咝作响。

尽管他极力压抑,金色的眼睛还是发出了骇人的光芒,似乎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场景。

他无法不亢奋,无法不激动,无法不像野兽一般露出这样吓人的目光。

莉齐感到一阵战栗传遍了全身,下意识后退一步。但没过两秒钟,她就醒过神,挺直脊梁,语气正常地问道:“你怎么啦,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许久,他的呼吸终于平定了下去:“没有,我是太高兴了。”

“是吗?”她满腹狐疑,“你还没说,这是哪儿呢。”

他却答非所问:“莉齐,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什么?”

“如果你不想待在这里,我会带你离开。”

“然后你就会认为我不爱你,”她说道,“我已经摸透你的脾气了,你骗不到我的。”

“我没有开玩笑,莉齐。我不是一个好人,甚至不是一个正常人。我偷窃,诈骗,杀人,参与过好几起政治谋杀,帮国王秘密处置犯人,手段残忍到绝非你能想象。”他侧过头,吸了一口气,“而你,生活中碰到的最残忍的人,手上可能只有几头鹿的性命。你没见过靠死人起家的人,不知道他们的危险。”

“可是——”莉齐蹙起眉毛,她忽然想起那天在林荫道上,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拔枪、开枪,打死了一个强盗。

她有个特点,那就是能轻松淡忘不愉快的事情,所以这事从未在她的心中掀起过什么波澜,要不是埃里克提起“杀人”,她可能这辈子都想不起来,有一个强盗曾倒在她的枪口下。

“可是——”她接着说,“这些事,难道不是国王让你做的吗?你为什么要揽在自己头上呢?”

他单手抱着手肘,撑着额头,陷入了沉默。

“你把自己的罪孽想象的太重了。”她十分感谢罗伯特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这时居然派上了用场,“赶车的时候,你好像没看到周围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到了。这座城市全是撒谎、酗酒、通-奸、干龌龊勾当的人……谁人无罪?”

作者有话说:

这章还是掉落50个红包么么哒!

注释⑴:意译自When Adam delved and Eve span,Who was then the gentleman?——John Ball

注释⑵:出自原着《剧院魅影》上译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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