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合招◎

林双咬开舌下压着的疗伤丹药。

一瞬， 这颗早就在进入刹那、被皇甫渊分发给他们的五阶疗伤丹就发挥了它该有的迅疾效果。

她身上的血，肉眼可见的止住。

林双微笑看向面前的黑影。

它刚强行挣脱封印阵法。

周身大量的邪仙般黑气，被灼烧殆尽。

一瞬险些冲到入虚的修为， 迅速萎靡。

“滴小爱检测到前方有——疑似炼神六阶……更正， 炼神五阶， 请注意。”

黑影勃然大怒，强行破阵，让他无法以入虚强度降临此层。

他拖着身上焚烧到一半的禁制穿心锁，恼怒就朝林双一掌袭来！

“给我死！”

【！】

【林双刚说什么，真的邪修？！】

【邪修跑进六千试炼了！？】

[林双失血恢复至二成， 无需紧急传送。]

[倒计时结束，弟子继续试炼！]

[孟锱失血恢复至三成，无需传送……]

……

[孔妙可失血恢复至二成……]

【！】

“原来如此， 你们早就发现我了！”

黑影竟然开口说话了，“故意重创，再吃丹， 停在此处， 企图捉拿我。厉害。”

“虽然我不知道， 你们是如何猜到，又是如何相互沟通的！”

“但不得不说，你们都很聪明。”

孟锱表情古怪， 萧七按头。

皇甫渊凤眼垂下。孔妙可、边博才都露出心虚表情。

他们没有相互沟通。

赵珂然脸红的轻咳，

—她只是见到师姐重伤的试炼文字提醒， 觉得不对劲， 又出不去房间， 只能重创自己， 急着传送出去看师姐。

结果， 又收到了师姐的恢复伤势通知，她只好马不停蹄，跟随师姐磕丹！

然后就这样了。

—他什么沟通什么猜到？

孟锱眼神心虚地别开。

—他只是无脑跟随林双（不是，只是跟着‘随同林双重伤、又恢复’的皇甫渊、赵珂然两人一起！双雕想什么他们肯定知道）而且皇甫狐狸给丹药了！

—林双必定不会受伤，她在铜镜内，比我更了解‘鬼’的情况。

皇甫渊凤眼轻眨。

—情报在哪里，我就在那里（边博才、孔妙可默契地在邪修开口表扬时，齐齐脸红地低下了头）

只有萧七一脸耿直，看向黑影，此刻极为吃惊。

“什么！？你不是人偶，你是真的邪修！？你怎么进到九千试炼的啊？”

“啊，我们这样做，原来为了是逼出你啊。”

邪修黑影：“……”

特么，他怎么会被这些蠢货逼成这样。

【……】

“果然，林双你才是最好的贡品！”

黑影立刻对萧七这些家伙失去兴趣，他周身边缘都燃着赤黑的鬼火，一瞬吞噬林双！

“但你仍旧太弱了！还想反杀我？！”

“不要挣扎，不会痛苦，等我杀死这些人，就带你去让君上享用！”

【？】

【！什么玩意儿？天机会邪修？】

【来真的！长老呢！】

朝鬼影冲去的林双，转瞬被鬼火吞噬不见。

孟锱六人，也瞬息受到黑雾袭击。

他们重伤用丹，只能紧急治疗大半。

但即便痊愈，也都是凝元八层之下，与炼神五阶的层次，相差太多了！

黑影桀桀邪笑，“这样也好，更快！本来我只想稳妥些，才等一等。”

他不到入虚，他们也无法在他手里存活！

“哦，是吗。”

林双在黑雾锁链中挑眉，看向被袭击的孟锱六人。

其中一个已经被黑雾攀上脸庞、露出痛苦之色的身影，正是赵珂然。

她注意到林双的眼神，立刻开口。

“行了，大家别演了。师姐的时间宝贵，该是时候，让天机会的邪修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掌握读书技巧的修炼天才！”

鬼魅邪修：“？？”

赵珂然话音刚落，这层九千试炼，突然灵气蜂拥而至！

[赵珂然习得功法《碧水东流至此回》，为百年来清水宗最一快，赐予灵气！]

天降灵气、引渡叶。

一瞬将她包裹，弹开身上黑雾的攻击。

九千试炼的规则，乃是第一代飞升期长老所创！

只要试炼不灭，通关赏赐、重伤保护，就不是一个修为被压制到炼神的邪修，可以打破的！

刹那，赵珂然吸收灵气赐予，在黑雾的觊觎中修炼入定。

鬼魅邪修：“？”

这么忽视他的嘛!

[萧七习得功法《濯缨》，为百年来山海宗第二快，特赐灵气嘉奖！]

天降灵气、引渡叶。

也一瞬弹开他身上的黑雾攻击。

鬼魅邪修：“！”

【萧七，我山海宗的天才弟子，站起来了！】

【仅次于赵珂然，还成！】

【靠，我叫长老了！但好像他们也还行？】

[孔妙可……为百花宗第一快。]

[边博才……为百花宗第二快。]

边博才在天降百花的灵气中，还能摇扇，风流骚包。

“林师妹，怎么样，我百花宗也不差吧。”

“没有让你失望吧？”

孔妙可绣架飞出，触及百花九千赐予的灵气犒赏，闭眼抓紧时间突破。

“还行还行，师兄不如我。”

“切，虞长老不在，我现在就突破。”

边博才开口。

他们本就是百花宗的天之骄女、本代才子！

若不是在中低阶比斗，被林双压制光芒，他们本该是本届凝元高阶之下最醒目的弟子。

林双优秀，他们也不差！

【嗷，我百花宗不甘落后！】

【给我上，边师弟、小可！】

【论读书，谁比得过写书的边博才、孔妙可！他们学功法，也不比林双慢！】

【赢了，百花宗！比孟锱、皇甫渊都快。】

这文字刚飘过。

孟锱、皇甫渊同时得到清水宗的百年第二、第三评价。

同样天赐灵气、引渡叶！

只是相对赵珂然更小。

孟锱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邪修，“谁……特么不是学功法很快的人？让你慢慢恢复到入虚，呸，做梦！”

皇甫渊脸上也闪过一丝严谨的认可。

鬼魅邪修：“？？？”

林双看着，眼中全是后怕。

幸亏，她在万卷书屋，将学习金字塔、记忆曲线法教给这两人了。

否则今日他们恐怕就来不及了。

一个是实打实的妖，人修功法与妖丹运行不同，学习能力……不对口。

另一个是天资一般般，但现在手握老师指点，显著提高成绩了！

“呼。”

林双松了口气。

看向他们六人在黑雾攻击下皱眉、却齐齐得到灵气赐予，而解脱，即将突破。

她也点头，“轮到我了。”

黑雾锁着她，并不伤害她，但也禁锢了她丹田、神识的运行。

可没有用。

100号禁锢，她还有1—99号。

[林双自悟解决‘大海啊都是水’的方法，自创《我思故我在》地阶功法！]

【？】

[林双本层考核通关！成为百年内最快通关，并自创功法的第一人！]

[评定甲上，为五八四八层层主！]

[我辈所学功法，何尝不是先人所创。]

[先人能创，我辈为何不行！？]

[林双，外门弟子，修为凝元，自创功法，此天赋、心性、悟性，皆为千年中，不可多得！]

[你已勘悟八千层万卷水海的真谛——冰水为之，寒于水。]

[你不满足于本层所见功法，自创功法贴合自身。]

[林双，通关一八八八层、五八四八层、八零零八层，所有万卷勘悟层！]

[更新，林双为万卷勘悟层层主。]

【？】

【？？】

【八千层……！】

三团不同大小的赤金、白练、东紫天降灵气，分别朝她当头落下。

一八八八层，万卷书屋，当时她不曾得到先天灵气的赐予。

那时她勘破书屋虚妄，仅仅降临三片引渡叶。

因为那次，她仍是照本宣读，按方修炼。

不如归去剑，依旧是不如归去剑。

在她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然而，经过数百年万物更替、邪正争斗，不如归去剑，已逐渐光芒黯淡。

地阶功法，化为无用鸡肋。

无人兑换，无人修炼、无人可用。

功法逐渐死去。

但某一日，它还会活过来，当弟子将它增益，容纳进新的功法之时！

林双合招，赋予不如归去剑、水滴成河剑，全新的意义。

林双自创，自行完善天阶功法《大海啊都是水》。

天降三团灵气，乃是对她增益本宗功法、自创本宗功法的犒赏，并追加一八八八层的评定！

[林双的《我思故我在》，将作为天阶功法《大海啊都是水》的补充功法，评定为地阶。]

[林双，你可愿意将此功法放入九千试炼，供弟子兑换？]

【！】

【……我第一次见到凝元弟子的功法，放入九千。】

【救——以后我能在万卷书屋看到林师妹的地阶功法了？】

【地阶，天地人，她自创的功法竟然位列第二等。】

【这是她在铜镜里小半个夜完成的？她不仅想出了这层的截搭题结构，想出怎么克制‘入虚’恢复实力，还完成一部地阶功法的自创？】

黑影邪修，顿时醒悟过来。

发疯一样地攻击林双。

同时发疯地黑雾萦绕，攻击赵珂然六人！

再不攻击就来不及了！

但是林双触动了九千试炼中，最重要、但大部分弟子都没有触碰到的首要规则！

——自创功法，是否放入宗门的问询。

哪怕天王老子来了，宗门残留的初代长老灵气，也不能、不肯，不让，不准任何人打断这个重要的问询时刻！

因为，功法的传承，是一个门派百年、千年立于不败的基石！

黑影邪修，噗地一下，就被缠绕林双的三团先天灵气，震飞！

他不敢置信地口吐黑血，倒在地上。

就这么一下，他掉到了炼神三层的水平！

“初代……”

他错愕捂住胸口，不敢置信。

抬头望着林双周围的三团赤金赐予。

哪怕岳峙在，都无法抵抗。

因为九千试炼中，初代（飞升期长老）规则，凌驾于普通渡劫期长老设定的规则，又大于监察长老入虚设下的规则。

毋庸置疑，现在不管谁来，都无法在这先天灵气、初代老祖的问询之下，伤害林双！

因为这初代，不是指清水宗还活着的闭关那位。

而很可能是，初代飞升的掌门，当年在他即将晋升仙位前，留在九千试炼中近乎仙人念想的第一规则！

【传闻中，九千试炼一直隐藏着初代飞升者的仙天灵气馈赠，所以林双现在触发了？】

【她连续通关三层……现在发生什么，我都不觉得奇怪了。】

【凝元弟子，得到了初代掌门的馈赠？】

【单说悟性，她秒杀八千层的所有通关弟子！】

【刚你们看水幕了吗？水千潭长老，在入虚期间，都是学的宗门法诀，还要靠山海宗岳峙帮他修补变成水、失去人性的弊端。而水长老现在是什么地位？我打赌，以后林双师妹，在水长老之上！】

【哦，我才意识到她修补的是，初代飞升者留下的功法……所以，她比初代还厉害。】

【……】

什么叫比初代还厉害。

所有观战弟子都沉默。

他们心中都忍不住颤抖。

【那别说，就算初代现在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化作金身，在这六千层邪修面前保护她，我也一点不惊讶。】

【……】

林双也抬头望见试炼层中的问询文字。

“放入九千，供弟子兑换？”

她面色古怪。

她又看了眼，被这问询灵气弹飞的邪修。

无情截搭题，一般就是，分成上下句做文章。

所以她本来的设想是，先通关五千八百层，拿到奖励，然后落到六千层，打破虚妄，七人合力打死这炼神邪修。

但没想到，现在九千试炼给她的评价这么高。

她颔首，望向正在突破的六人。

“师妹，孟锱……趁着这老祖的问询，邪修不能对我们下手。”

“我边回答老祖问题，边和你们练下合招？”

【？】

邪修：“？”

赵珂然眼睛一亮，“那我先来，师姐，我先学会的！”

《碧水东流至此回》。

当即，她边突破，边还能分心，在空中凝成功法文字，给林双观看。

第二个顺位是第二快突破的萧七。

但林双粗粗扫一眼，就嗯了声。

“知道了，都收起来吧。”

“不用看。”

边博才还没来得及反应：“？？”

孔妙可吃惊：“你全看完了？不是，你知道怎么与我们合招了？”

[林双同意将《我思故我在》放入镇川八千层的兑换范围。]

[每次兑换，价值二十万灵石。]

[林双将获得五成收益。]

[林双随时可以终止兑换。]

林双边浏览、边转头朝孔妙可摇了摇，又点了点头。

“我暂时没时间学你们这些功法。”

“我刚在铜镜里想了个万能合招方法。”

【？？】

说着，她就看完所有分享功法的条目，确认自己的‘著作权’得到保障。

就立刻掐诀。

“你们施展各自功法吧！”

刹那，她身体表面疯狂渗水。

水雾弥漫，形成瀑布般球形罡气——防御！

同时，球形罡气外，一百零八道水链长鞭，朝不同方向，破空抽打——攻击！

同时，球形罡气外，不断有水雾，朝她身上、脸上喷洒——保湿，呸，自身回复！

同时，球形罡气的下端，还有宛若急湍般的河流输送带——速度！

攻、防、速、回复一体！

哪怕是赵珂然，都看呆了。

但她瞬间大喜，“我的碧水东流至此回，就是恢复灵气的地阶功法！”

她迅速施展，果然，源源不断的本层水性灵气，全都涌入她身体。

她直接，走入林双不断长鞭、球形滚动、朝自身喷水的四合一功法范围中。

顿时，水幕球形中，朝林双、赵珂然身上喷发的水雾更加密集、粗壮！

——灵气恢复提升up！

孔妙可惊呆，失声道，“我的菩提坐，乃是恢复灵台清明的神识功法！”

她也尝试走入林双的水球水链范围。

水链没有攻击她，孔妙可进入后，就自动盘膝，宛若菩提静坐，岿然不动。

水球中，朝她们三人脸上喷水的细密度，一瞬增加。

——神识恢复提升up！

【！】

萧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入了，“濯缨，提升剑诀攻击的辅助心法！”

挥出的剑，仿佛流水冲刷。

剑气加倍！

他进入，一瞬，林双球幕四周的一百零八条水链，变得粗壮、凝实，根根发出可怕的破空声，变成两倍！

——攻击力up！

孟锱拿着《四十二水经》进入，脸上带着心动，“让让，我这本是防御功法。”

修炼到最深处，能形成四十二道水墙。

他冲进水球，刹那，包裹他们的硕大水球，球壁加厚三倍！

他修炼到第三阶！

——防御力up！

【……】

最后剩下的皇甫渊，面色古怪地放下手中《白毛浮绿水》。

【速度？】

一瞬，皇甫渊踏进水幕。

神识中九尾蝎鞭，发尾不断粗壮、蓬松，化为水球下看不见的湍急水流，银辉四溅，好似毛发在水影中轻灵飘起，又好似只是水花虚影！

——速度UP！

[孟锱、皇甫渊……孔妙可，均完成与林双的合招。]

[五千八百层，通关成功！]

[成为百年来，掌握合招速度最快的弟子，成为本层层主。]

又是七团天降灵气，就要落下！

赵珂然啊一声，“太多了，这样我快到凝元四层了，这本来是我明年的计划。救命——”

【！】

孔妙可、边博才，都面色痛苦。

“我并不想参加凝元高阶战。”

“我还要更新旧文……”

“但是……要突破了……灵气太多了！”

【？？？】

【你们可真是负责的编书人……】

[所有弟子，五千八百层，通关成功！]

[因绑定六千层历练，诸位弟子，请注意，六千层试炼，即刻开始！]

[任务要求：斩灭隐藏在你们背后的邪修！]

终于一道被遮挡的雾气消散，露出了六千层的真正任务！

果然是两层嵌套！

第一层破解，就掉到了第二层。

林双脸上露出果然表情，对左右围绕她、纷纷突破一大层的六人道，“走，开怪了。”

已掉到炼神三层的邪修：“？？？”

七人合招！

七个凝元实力，因为林双的三合一万能合招方法，此刻‘奇怪’地纠集在一起！

两个凝元八层，配合默契，便能打死一个凝元九层。

那么六个凝元八层、一个凝元四层呢！

六个天才凝元八层、一个天才凝元四层呢！

掌握合招、七七合一的凝元天才呢！

融合！

融合，再融合！

林双七人形成的水球防御，一瞬扩大，边恢复自身，边朝面色惊愕、仓皇后退的邪修滚去！

啪啪啪啪啪——防御水球外的一百零八道剑气水链，刹那切割邪修周身的黑雾！

他一瞬痛苦惨叫。

黑雾沿着水链，攀上水球！

企图侵蚀林双七人。

但林双七人在水球中，接受雾化喷脸。

回复！

林双七人血量—1000＋1000……

邪修血量—1000—1000……

邪修面色惶恐，一瞬往外奔逃，“救我——”

呼救？

还有一个帮手。

林双挑眉，竖起耳朵。

但白毛浮绿水——攻防一体的水球，倏忽加速，啪地追上邪修，将邪修撞飞，将邪修碾压在地！

“救……救……救……”

邪修的呼救，不断被一百零八水链抽打，而发出了一声声的卡顿。

“一边防御一边攻击，一边回复，一边疾行，你已无处可逃了。”

赵珂然正义总结。

“师姐这合招叫什么名字？”

林双：“……你取个？”

“那就叫七上八下！”赵珂然激动。

邪修：“……”

噶的，他一下闭眼。

他们七个人上，他叭地嗝屁，倒下了——七上八下？！

“不好，还是叫七零八落。”孔妙可盘膝思索。

边博才也是文思如泉涌，“七窍生烟。”

邪修噗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邪仙失血超八成，视作重伤，然，九千试炼对其没有救治传送。]

“你们……”

邪修睁眼，这时候，他周身雾气终于消散。

露出了一张丑陋的脸。

因为邪灵散去，皮肤飞速枯槁。

唯独只有鼻处没变化，像是曾被人整个削去。

“入虚通缉榜，第9名！”

孟锱震惊。

他喜好灵石，熟背每一座灵石山的脸，立刻认出。

“黑影老者，入虚巅峰？”

【！】

林双眯眼，隔着水幕，看向这人可怕的脸。

哪怕修炼，都没有办法修复他脸上整个被挖去的鼻梁骨。

劓刑，古时对违犯禁令、不仁不义的罪人，会用刀割掉鼻子，以作惩罚。

这邪修无力遮掩自己的面容伪装，突兀的五官缺失，更显酷烈阴霾。

“你们……逃不掉的……”

“终将成为……献给天机的贡品……”

说到此，一道惊雷炸响，当空劈下。

将他斩得灰飞烟灭。

【天机，果然是天机会？！】

孟锱大喜过望，走出合招水球，就去捡邪修掉落的芥子袋，“这人赏金二十二万！”

芥子袋是他们的了！

但触到这邪修落下的污秽芥子袋一瞬，孟锱身形僵直。

一道森冷寒气，似乎毒蛇般，沿着芥子袋涌入他臂间。

——四十二水经，不适合你。你是刀修，要防御何用。

——愚蠢。

苍老年迈的声音，仿佛鬼魅，在他识海中响起。

——你本就被林双甩在身后，如今功法驳杂，更是无法拉近与她的差距。

——七人合招，最无用的就是你……

孟锱的瞳孔倒映入芥子袋的墨黑，瞬息紧缩！

捡芥子袋的手顿住。

——明明第一个出来选功法，可你资质平平，哪怕在林双点拨之下，也只能排在七人之末。

——孟锱，老夫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芥子袋中有老夫的邪元，你收起来日夜滋养三十日，老夫便可复活。老夫醒后，会将此生搜罗到的一切名贵功法、法宝，全赠与你。如违誓言，天打雷劈！

——老夫年少时遭受冤屈，被罚以劓刑，从此遭受族人白眼无数，与路边死狗无异。是天机老人给我一线生机，教我另一条成神之路。

——这世间，本没有善恶，唯有强弱。

——强，便可如林双一般，踏破九千规则，踏破宗门规则！孟锱……你若助老夫，老夫将在天机老人面前替你美言，收你为徒，你百年必入渡劫，可与林双比肩！

孟锱额头，一瞬激出豆大冷汗。

颗颗滚落，握着芥子袋的手，轻轻颤抖。

——你若是不应，老夫残存神念，便拉你垫背！

——死前，拉你一起下黄泉！

刹那，孟锱的识海宛若针扎，好似虫蚁啃噬，疼痛无比。

邪灵入侵神识，对方还很强！

他一瞬眼中蒙上灰雾，咯咯咬牙。

极其吃力地，几乎是求助般地回头，望向身后的林双。

但是，他绝望地发现，绝顶聪明的林双，好像都没发现他的异样。

她在与赵珂然说笑。

其他人都在各自调息。

孟锱额头的汗，滴落，砸在地上。

但他惊恐地发现，他流下的汗水，都刹那化为黑雾，在地面蒸发消散。

他想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识海受到了超阶修士的压迫，他连一丝神识都动不了。

没办法发声，朝林双求助。

就连回头看她，他都费劲了所有的力气。

而识海中的老者声音，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无情切断了他最后的念想。

——你看，她眼中根本没有你。

——他们眼中都没有你，都没发现你遇到了生死危机。

孟锱按着炸裂的头，一瞬痛苦地单膝跪地。

——孟锱，你敢说，自己从未有过对林双的嫉妒、不虞与恼怒吗？

——你道心没有她纯净，如同湿润土壤，早已埋下了这些肮脏的嫉妒、不平种子……

——老夫芥子袋中不仅有清水宗至高绝学，还有山海宗的天阶功法，全都送你……

——超越林双，取代林双，让林双臣服于你！

——老夫在你识海里，听到了这样的渴望……

他脑海中还有这种渴望——超越林双？

孟锱的表情一瞬从痛苦、自责，变得古怪。

是，他是嫉妒过。

觉得自己蠢笨过。

觉得自己不如林双、不如皇甫狐狸，以后难以和他们一起走到最后。

不，不是最后，就连入虚的层次，可能都无法与他们一起走到。

他确实为了这个问题伤过脑筋，想到就很难受！

可是，超越林双？

——听我的，你就不会难受。

——你就能达成自己的心愿，会有源源不绝的灵石……

孟锱咬牙，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这地上的芥子袋。

“你看到了我的识海？看到了我的真实想法？”

他头痛欲裂，挥不去脑中的魔音。

但是他咬牙，朝地上啐了口。

“我……呸。”

“我不喜欢灵石……老傻子。”

孟锱不文明地颤抖地朝芥子袋上吐口水。

他一丝灵力都没有，神识也动不了。

只能跟小爱一样，呸呸呸。

“你心愿才是得到灵石。”

“你全家心愿都是得到灵石……”

【……】

【？？？】

“我孟锱的心愿从来不是得到灵石，……因为，灵石本来就是老子的……”

芥子袋：“……”

【噗！】

【怎么回事，明明很紧张，却十分佩服孟师弟！】

【林双呢！快来啊！】

孟锱身体摇晃着，脸色惨白，吃力用刀划开芥子袋。

——那你……不想超过林双？

——不想做……天下第一？

——哪怕永远落后，成为别人的包袱？

——别否定，我听到了你压抑不住的欲望！

孟锱的眼中闪过犹豫。

但只存在了一会儿。

“超过林双，超过皇甫……我曾经……”

说没想，那是骗人的。

在与陈兴川三人的挑战擂台上，他就因为不如林双、皇甫渊那样齐齐在危机时突破，发现自己潜力不足。

发现他们都是隐藏修为，隐藏天赋，而他是一个真的普通中等修行者。

他当时失落过，甚至感到绝望。

他那时，也想和林双一样，甚至想要超过她。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她过去一直是他认为的外门懒惰师妹，被他这个内门勤奋修习、甚至外出湮灭阁打工的师兄弱，应该是当然的吧。

他当然想要超过她。

但……后来，慢慢地，就没这么想过了。

‘皇甫师兄，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们吗……’

‘你母亲是被谁所害，你还不想说……’

‘我的一部分，可能也在九千试炼里……’

九尾狐被害，皇甫渊颠沛流离，幼童时便背负所有仇恨。

他躲躲藏藏，遮掩身份，又承受断尾之痛，终日自残吐血，等待报仇。

从未有一日的安宁。

而林双……

孟锱面色古怪地想起，她左手衣袖拉起后，露出的整条左臂伤疤。

‘你上半身的骨头，确实可以从这伤口里脱出来。’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可能我有一部分神识、骨骸也被封存在九千中。只不过我死的时候，似乎身边有天灵地宝，才活过来。’

这样的致命伤，当时就死了。

绝世天才的背后，是渡劫层次的恶意窥视。

是百死一生后，终日不得片刻松懈的惶恐、紧张。

日复一日的‘双雕’行程，源自于曾经的弱小、失去、死亡。

并非躺着得来的。

他过去曾经讨厌过她，因他以为她偷懒。

他过去也曾经嫉妒过她，也因他以为她偷懒。

但不是的，王坚层之后，他就知道，她手中常常拿着的话本，只不过是千百之一的她罢了。

甚至，那是努力之后的伪装。

是连她自己都骗过去的谎言。

——她从没偷懒过！

——一直比所有人都勤奋！

孟锱闭眼。

充满邪恶诱惑的黑雾已经浸染到他眼中，爬上他的眉心，漆黑地好似化不开的墨迹。

可当他再睁开双目，却是一片清明。

孟锱的声音如同从砂砾中滚出来一样，第一次如此粗糙且有力。。

“……我……现在，不想超过她。”

“皇甫师兄，林双，我都不想超过，也没想过，要与他们一个层次。”

因为，他们越阶的背后，是他没办法想象的痛苦！

他只是想与他们一起去更远的地方，挣灵石。

他又不是去吃苦的！

至于边博才、孔妙可、萧七……孟锱的表情复杂且怀疑。

谁知道他们这些所谓天才的背后，又有什么样的苦头？

当然，可能确实有生来知之的真正天赋之人。

可那又怎么样？

以后还不是要被林双打爆！

大家都是她的手下败将，这样比来比去，有什么意义？

林双自己根本就不在意，她眼里没有战败者，只有她自己的行程！

“我服了……我在这里跟你啰嗦……这么多。”

林双要是知道，肯定笑死他了。

他在这里做什么呢？

赚几块灵石了吗？

孟锱看向芥子袋，眼中黑雾竟是一瞬褪去。

从未有过的后悔、坚定、且大悟。

“老家伙，你死前拉着我哔哔，我收你一百灵石的聊天费，不为过吧？”

【……】

孟锱这句话说出，顿时感觉到自己丹田一轻。

他立刻抓住机会，大力挥刀劈开芥子袋，将其中天机令牌也一同切半！

“我只想走我自己的路。”

“别想忽悠我！”

“做邪修，难道我以后自己杀自己赚赏金嘛，傻不傻啊我！”

他轻松站起。

捡起地上的一百灵石。

“嗯，你确实傻。”

一道巍峨阴影，落在孟锱身上。

他刚想愉快回头，怼回去，身形就僵住。

地上的阴影，不像是林双、皇甫渊六人中的任何一人。

也不是刚才合招形成的巨大水球。

而是一个宽阔如山的背影。

“岳……岳……”

岳长老，岳峙！

孟锱满头大汗。

林双六人全站在他身后苦笑连连。

[孟锱捡起邪仙留下的芥子袋，承受邪仙问心。]

[孟锱心神下降，邪仙上身。]

[若三息内，不能抵御，则将被邪仙吞噬，化作本层新一任‘邪仙’。]

[出题长老：岳峙。]

刚才，林双眼前就出现了这一段试炼提醒。

但孟锱早已跑出了他们的防御范围。

自从这试炼文字出现后，她就动弹不得，身边的赵珂然他们也是同样。

无法前进一步，也无法叫醒孟锱。

只能看他经历这一道额外的邪仙考核。

让他手贱！

林双想着就额角抽搐，这一层，刚才在邪修呼叫‘救我’时，孟锱就该知道不对了。

稍微一想就不难理解，除了打造九千试炼的渡劫长老外，恐怕没有人能临时将两层试炼的内容强行合并，并且让一个真正的天机会邪修入内，充当剧本杀中的NPC人物。

这个邪修的真正修为在入虚，那么他呼救之人，必定就是渡劫！

结合之前的信息，多半就是岳峙。

虽然她不知道他怎么在那么多长老的看守下，走进来的。

“岳……长老！”

孟锱还是莽，他一瞬疾行向前奔逃。

但倏忽之间，就被一指化成的山川压下。

被抓到了岳峙的身前。

“孟锱，你确实傻。”

岳峙面无表情，刀刻般的沧桑脸庞，此刻远比之前中低阶比斗时，苍老数十岁。

“哪怕被人超过，也没有进取心。”

孟锱张嘴，“草，放开我！”

“滚你丫的！你去教训你山海宗弟子！”

他回头，就去找林双，发现她不是他刚才所见的谈笑状态，而是仍旧在合招的状态下。

只不过，似乎他们都被岳峙控制住了。

完了。

完了呀。

孟锱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林双再天才，也无法与渡劫的岳峙斗。

他们都要死在这儿了。

“等下，先别杀我，我还有最后一句话。”

孟锱忍不住颤抖。

不知道朝哪个方向看。

“看投影的，有没有啊！我孟锱，在这层拿到层主了，你们记得帮我领一下奖励和投影所得啊。”

他的钱。

死，特么都要领回来！

林双额角跳动。

捏着孟锱的岳峙，也是白眉抖动。

“我岳峙，一生被誉为修炼天才，没想到，最后一刻，竟要收个蠢材为徒。”

孟锱：“？！”

林双叹息，看向已然老去无数、白发苍苍的岳峙。

他皮肤已经仿若没有水分，干枯干裂。

“岳长老，你放心，你要表达的我都明白了。”

孟锱：“？？”

岳峙轻笑了下，“哦？你什么时候猜到是老夫。”

林双思考了下，“大概是看第一个水幕频道的内容？”

把小爱给边博才的‘成就称号’，用到这层的题目文本里……

这人不是水千潭，因为他在山海宗处理事务。

也不是陈无水长老。

因为，陈长老不知道，岳峙与水千潭的过往相处细节。

林双望向一瞬气息萎靡的岳峙。

还有谁，能完全还原岳峙、水千潭从陌生、第一次相见、相交、并肩作战的细节呢。

细得，都有了春日的味道。

细得，都有水千潭化水的不同程度。

可是，又不知道，‘大海啊都是水’功法全名……是忘记了吧，岳峙长老。

若是清水宗长老出题，就会知道这个功法的真正名字叫做《万物复归于水》。

一个熟悉两人过往、却又不记得功法名、只能套用她随口胡说名称的渡劫。

又是传送阵。

天机会。

林双望着岳峙，无声叹息。

岳峙倒是笑了。

转而，一道血线，出现在他额间。

从上，到下，一整条裂开。

血没有喷薄而出，好像早就被他自我凝固。

他如山般，轰然倒下。

一团极为可怕、却充沛的纯净山魄灵气，从他体内飞出。

朝孟锱落下。

“小蠢材……你就带着老夫……一起走下去。”

“老夫会一直看着你……走到后面，看你，是否真的如你今日所说……”

“只做自己。”

孟锱震撼地睁大双目。

他显然无法承担这么多灵气赐予。

刹那，痛苦地浑身是汗，两颊通红，翻了个眼皮，就朝后倒去！

[孟锱通过岳峙的临终考核（邪仙问心）]

[孟锱得到岳峙的最终奖励。]

[孟锱获得渊河六千层层主之位。]

林双看着萧七冲过去，七手八脚地想要扶岳峙长老起来，发现他已没有气息后，又只好慌乱得扶住孟锱。

她望向地上岳峙分成两半的化山身体。

一道轻不可闻的呼唤，在她脑中又一次响起。

就如同之前刚出团战层，‘进……九千……’，呼唤她的苍老声一样。

原来一直是岳峙长老在呼唤她。

但此刻，他神念已经死去，只剩残留的最后传讯，仿佛落叶飘散在她耳边。

“林双，小心你身边的……”

还未说完，这年迈疲惫的声音就已经沉底弥散在空中。

岳峙长老的神念，全部消失了。

他两半身体间，亦然有一块漆黑令牌——上刻天机二字，一瞬在九千试炼中成灰。

林双低头。

忍不住闭起被六千层中璀璨灵气、耀眼日光刺痛的双目。

小心她身边的……

谁？

十二宗长老审问，也无法问询出来的人。

却在死前，来告诉她。

为什么。

让我就那样把你当做坏人不好吗？

为什么要这样。

林双眼睫紧闭，死死地闭住，好像这样就不会难受。

她左手凝结水流，冲刷过岳峙长老体内，天机令留下的黑灰。

“岳长老。”

“好。”

“我……会找出那个人的。”

作者有话说：

《赵掌门手记81》：“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师姐最害怕的就是——在来不及做什么的时候，已经失去。天机老人！你完了！洗白白等着吧！”

——孟锱：嗯？最害怕的？你直说吧，这是出生入死多少级的内容！我升级还不行嘛！

——皇甫渊沉默，眼中精光不断，看向身边小爱。

——赵珂然：嘿嘿，不告诉你们～

——边博才：林双要小心身边的谁？（可恶啊，当我知道有这句提醒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所有，都不给我推理过程！）

——三日后，边博才购买器丹宗的遗忘丹，遗忘一切，从头推理！

*

明天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