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方舟发出的靠近信号，方循江极为听话地走了过来，停在她的面前，垂着眸看她。
“在这里做什么？”方舟问他。
“等姐姐回来，走的时候没看见你，不知道你的状态。”
“怕我会失败？”
方循江摇了摇头，“我知道姐姐肯定会赢的。”
说完后，方舟没有接话，他就同样没有继续往下说，在她的视线下，青年黑色的脑袋就差垂到地上去了，眼睛也不看她，露出白到过分的脖颈。
方舟不质问一下都对不起他这一幅做错事的模样。
正因为方循江是游戏明面上的主人公，就算他察觉到世界真相也不可能拥有之前重启的那些记忆，所以他隐瞒的事情方舟大概能猜到差不多的方向，要么是与她有关，要么是与执政官有关。
想了想，她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主动询问道：“有没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的。”
“……对不起，有事情瞒了姐姐。”
“哪些事情？”
“之前姐姐在询问我被抓去塔后发生了什么，我有一些事情没有与你说。”方循江停顿了一下，将他所隐瞒了的信息说出，“执政官想要替代我，就像是另一个人占据身体的硕鼠那样。”
方舟微微侧目。
这倒是提醒了方舟一点，执政官在这个世界没有身体，没有像投入游戏的外部世界的人一样顶替了原住民的身体和身份，而是用设置在塔内的装置连接着外部身体的精神，控制着一具制造好的机械身体。
想必这就是绯星说没有见他离开过塔的原因。
方舟觉得他没有替代原住民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他无法像那些玩家一样随机地降落在其他原住民身上。
执政官想要替代原住民不可能找不到合适的人，玩家的投入的身份从乐园内到乐园外，高等级超越者到低等级超越者应有尽有。
他们应该是有手段选择主要目标进行替代——除了那些因为进入剧情线无法替代的重要配角。
方舟的存在就像是程序中BUG，在没有修复好这个BUG、除掉她之前，他们无法再对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上做出修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野蛮生长，以至于那些支撑着“游戏世界”的框架的角色们屹立不倒。
内部世界的力量会传达到外部世界，同理，外部世界的力量会影响到内部世界。
在了解到这个运行模式后，方舟几次通过外部玩家的声望修改了自己的死亡就是这个原因。
这是她的尝试，通过改变外部世界的玩家的看法，脱离游戏官方给她的“人设”，脱离这一幅……无法摆脱的身体。
方舟知道，当这两个的连接彻底断开，她就能摆脱自己的命运，再也不用担心随时死去。
亦或者说不仅是她，摆脱操控的将会是这个满身疮痍的世界。
想到这里，方舟将注意力重新拉回来。
那些配角都无法替代，替代方循江就可能了吗？
执政官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说明他认为他是能够替代方循江的，这倒是解释了执政官为什么没有杀了他，而是留下了他，并且一直让他进入休眠状态。
执政官是想要得到方循江的能力？不，他S级的精神控制要比方循江危险得多。
方循江的剧情线便是在他被抓走后进行关闭的，她不认为这是巧合，很可能是做了外部干预，
执政官的精神控制对方循江也无效……这与他是不是主人公没有关系，只是外部世界无法在干预，并非说已经进入游戏的执政官无法改变，否则他也不会一直追杀着方舟了。
越是回想方舟越觉得疑点重重。
方舟继续问：“为什么隐瞒这一点？”
“我……”方循江的呼吸微微加重，“我怕姐姐讨厌我。”
这个答案是方舟未曾设想过的，甚至说，二者之间没有任何关联的逻辑可言。
“我不可能会讨厌你，准备做‘坏事’的又不是你。”方舟继续道：“他为什么会选择你，原因是什么？”
方循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是因为姐姐而诞生的，只要姐姐还在，我就不会消失。”
方舟沉沉地叹了口气，哪里会不明白这是他不想再继续说。
这倒是少见，到底是什么答案会让他觉得害怕？
方舟知道这一点并不会影响她接下来的目的和行动，便没有强求他说出个所以然，反正最后的答案她会自己去揭晓。
“走吧，别在这里站着了。”方舟转移了话题，明显看到青年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眼睛也敢重新盯着她看了。
“姐姐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方舟用手抵着下巴，做出思考的模样道：“倒是有件事还没做。”
解决了塔里的目标，她没有遗忘先前发现的中央军火库，趁着他们发现之前，她得先为夜至这边捞一些回来。
方舟和方循江先移动到了新总部整理出来的会议室，通知奚向和雷切等人过来，将这件事告知给他们，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得先寻找到一个空间足够的新仓库，目前我们新总部的空间肯定是不够的。”中央军火库那些武器所占的位置都能抵上好几栋他们目前所在的这楼了。
“确定好位置后……循江、雷切还有奚向你们安排人员将中央军火库的装备转移过去。”
能够占中央的便宜听得雷切将乱七八糟的坐姿都收起来了，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探过脑袋询问方舟：“很多吗？”
方循江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摁住他的脸，将他靠近方舟的身体按了回去。
雷切：“……”
方舟回想了一下她当时看到的那些仓库数量，露出了一个让人看了会生寒气的笑容：“非常多，你们能搬多少就搬多少，不用太勉强。”
方舟并不准备直接参与进去帮忙，这种行动由奚向他们安排绰绰有余，至于中央是否会及时发现前去阻拦……
他们现在足够焦头烂额，等他们有功夫注意这边，他们的行动多半已经完成了。
将事情交代完毕，方舟询问了一下奚向许云舒现在的位置，便重新拟态成寻洲离开会议室，找到许云舒。
为了入侵塔，夜至大部分核心人员在几个小时前都被方舟调去参与行动了。
许云舒从那时便开始就能感受到这股微妙的气氛，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过在她去查探之前，更重磅的消息屠版了第三版块，以至于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注意其他的事情。
这会看见一直在寻找的方舟出现，许云舒立即大步朝方舟走了过来，她面色紧张，若不是估计旁边还有其他人，她肯定就冲到方舟身边了。
登出指令以及各项游戏设置的消失让她很难保持平常心态，特别是在看完第三板块的讨论再与齐岛联系了之后，这种惶惶不安的状态就更加严重。
来到方舟身边，许云舒小声道：“寻洲……你刚才去哪里了，都联系不上你。”
“我被安排去出任务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方舟明知故问道。
“你快看看，你的登出指令还在不在。”
“……我找不到了，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方舟停顿了一会后做出适当惊慌与疑惑的模样。
许云舒的脸色更难看了，“我看过第三板块，大家的登出指令都消失了，还有痛感设置也失效了。”
许云舒的能力是再生，痛感设置失效对于她来说更是晴天霹雳。
这个全息舱本就真实到诡异，唯一能够提醒他们这是游戏世界的就是这些游戏设置，如今连它们都消失了……让一切更加真实到令人心中寒颤。
“说不定只是故障呢？很快就会被修复好，齐岛是怎么说的？”
听她提起齐岛，许云舒的脸色又难看上一分，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缓了一下才道：“他让我们做好准备，好好保护自己不要死亡，这次登出指令的消息可能不是轻微的故障那么简单。”
方舟抬眸看了她一眼。
从最初接触开始，齐岛就想要阻止玩家之间的残杀，做这种在玩家眼中看似无用的行动，如今在大多数玩家都认为这只是个故障的情况下，又对许云舒做出这样的提示与引导。
方舟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她同样叮嘱许云舒：“他说得有一定道理，好好保护自己。我们先别着急，去好好睡一觉怎么样？”
和许云舒确认完情况，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距离这场战斗的开始已经有将近六个小时，执政官脱出游戏也有小半天了。
这种时候许云舒很难有什么睡意，但身体会觉得疲倦。
许云舒被她带来乐园，方舟不准备安排她参与什么危险的行动，保证她的安全是什么问题，现在还只是他们被困在这个游戏之中的第一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恐慌会越来越严重，直到爆发的那一天。
与许云舒分开，方舟终于有时间暂时进入空白状态，她这半天接收到的信息多到可怕，现在依旧还有事情需要做。
如今外部世界还可能继续投放玩家进来，方舟需要确认一下具体情况再与黑客决定如何安抚这些玩家。
回到目前宕港她所在的住所内，方舟先洗漱了一番，温热的水流落在身上，让她的精神有了短暂的放松，她调出了连接外部世界的论坛通道。
【是否开启高维世界（论坛）的入口？】